管茎们相互缠绕着,摩擦着,渐渐聚拢在一起。粗壮的身躯,将整个走廊塞得满满当当。
七朵巨花,在七缠八绕的躯体缝隙里穿插游走,最终都探出头来。
花口张开。
毫不示弱。
同时冲着陆楚怪叫。
真难听啊!
陆楚闭着眼睛,承受着对面传来的透彻心肺的刺耳声响。
两拨柳条们,正在左右房间里寻找着各自的目标。
虽没在病房区,虽都只是门诊室。
但也都能在墙角里,找到一张单人病床。
枝条顺着床脚往上蔓延,一边攀爬一边缠绕。
缠完了床腿,再缠床铺。
床头床尾的扶手也不放过。
直到整张床,被缠的密密麻麻,结结实实。
远远看去,就像完全用藤条编织而成。
巨花们吼叫完毕。
陆楚重新睁开双眼。
巨花们早已迫不及待了。
呼噜呼噜。
那是管茎表皮摩擦地面的声音。
那是管茎表皮摩擦墙面的声音。
那是管茎表皮摩擦天花板的声音。
走廊空间有限。
管茎们又那么粗壮。
整整七条。
又同时向着陆楚喷射而来。
又怎么能避免不与周围墙体发生些摩擦和碰撞呢?
陆楚视线里,远远望去,那黑压压的塞满了走廊的条形物,宛如黑色洪水。
凶。
猛。
涌。
来。
柳条绷紧。
力道传递。
左右两间房里的两张床,应力而动。
离地。
横移。
从敞开的门口鱼贯而出。
床,长方形。
一边长,一边短。
陆楚操控着柳条,将两张床的长边重合,竖着并排拼接在一起。
柳条再急速围着它们飕飕作响地缠绕,加固。
顷刻间,两张长方形的小床,便被临时打造为一张正方形的大床。
陆楚抬着双手。
双手控着枝条。
枝条举着大床。
大床的面积,又恰恰几乎占满了走廊的空间。
于是,一个由人、柳条和大床组合而成的简易推土机诞生了。
你们冲锋了?
好吧。
我也要冲锋了,谁怕谁!
心意已决,陆楚双脚发力,瞪眼大吼中,高举着藤条大床推土机,冲向迎面而来的黑色洪水。
呼噜呼噜。
黑色洪水越流越快。
所到之处,天花板上的灯,各个诊室门口的指示牌,贴着墙面而建的临时座位,全被巨大的管茎躯体横扫破坏。
啊啊啊啊!
陆楚的叫声越来越大!
藤条推土机毫不畏惧,向着前方最黑最恶的东西,冲,冲,冲。
为什么呢?
不知道啊!
这行为。
明显跟自己一贯奉行的三观不符。
但现在,就想这么干。
不然浑身不舒服。
人生中,不总有一些时刻,自己的行为,根本不像自己吗?
李莉啊。
你TM现在到底是死是活啊!
陆楚在脑海里骂出这句话时,洪水和推土机,也终于在走廊里亲密接触了。
那一瞬间。
撞击力。
传来。
甚至让陆楚觉得自己的脑仁都随之抖动了一下。
而下一瞬间。
陆楚才明白,上一瞬间自己感受到的力道,根本就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那滔滔冲力。
从床开始。
顺着柳条。
直达自己整个躯干。
向前的双腿,停下来。
而又岂止是停下来。
在对面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力之下,自己的力量早已被抵消殆尽。
可对方被抵消的,却仅仅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剩下的大部分,强行推着推土机,开始反方向滑动。
脚下的发力已是徒劳。
滑行。
鞋底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两道黑印。
还在滑行。
七朵花头,放浪地不停撞击着那临时拼起的藤条大床,只将其砸得吱吱作响。
依然在滑行。
哪怕陆楚喊得再大声,也阻挡不住自己身不由己的后退。
就要后退到自己发起冲击的起点了。
过了起点。
就是方才碰到那两位老人的CT室的门口了。
那厚重的金属推拉门。
半开着。
那推着自己身不由己后退滑行的力量,又岂止只是让自己的身体后退,方才能感到的差点从天灵盖喷出来的豪情,也同样已被这力量冲击得不剩多少。
撤。
不得不撤。
人生大多时刻,自己的行为,还是要像自己的。
陆楚看准了金属门的位置。
主动切断手上的柳条。
并侧向发力飞速钻向金属门的开口。
黑色洪水继续推着那木藤大床呼啸而过。
而陆楚。
身子横着。
分道扬镳,鱼贯而入。
身子还横着。
手指向金属门。
柳条喷涌。
缠住金属门把手,代替自己的手将其紧紧关闭,尽量消除所有的缝隙。
身子落到地上,后背撞击地板。顺着惯性继续滑行。
柳条不停。嗖嗖作响。
蔓延至室内各个角落,缠着室里叫的上来叫不上来的各种设备,各种用品。
发力。
通通甩向门口,眨眼间就堆砌出一堆杂物小山,也算是金属门后面的另一道屏障吧。
这时。
身体才停下来。
陆楚坐在地上。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那些花。
是继续忙着吃人,还是会有闲情逸致闯进来?
门是推拉式的。
那些只会横冲直撞的东西,懂得怎么开门吗?
咣。
咣。
咣。
金属门在响。
金属门附近在震动。
果然。只是些只会横冲直撞的东西罢了。
然而。
几下巨响之后,霎时没了动静。
陆楚慢慢站起来。
柳条在手臂附近慢慢摇曳。
是啊。
也不只是会横冲直撞啊。差点忘了它们嘴里喷出的东西。
眼里所见。
那些堆在门口的东西,似有晃动之象。
没有声音,却在晃动,这是。。。。。。。
酸腐的气息传到鼻腔内。
果然。
陆楚刚刚反应过来,巨响再生,那堆砌而成的小山,便被一股巨大的撞击力轰得七飞八散,炸裂式窜起。
小山里面的一台电脑主机,更携着极快的速度飞向陆楚的面门,柳条及时挡在前面,擒下来物,再缓缓放下。
被主机挡住的视线,重新回到门口。
山已被夷平。
而山后面的金属门,早已被消融得不剩下多少东西了。
巨花们出现在它们亲自融开的金属洞口处,摇摆不定,似是在向陆楚炫耀着自己的不可阻挡。
短短十几秒。
融掉金属。
撞开山堆。
好吧。
也真配得上不可阻挡这四个字了。
也真可以炫耀炫耀了。
只是。
这又是在干嘛?
陆楚眼里所见。
那七朵巨花,忽然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摇摆,反而在管茎的引导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走位。
你飘到这。
我游到那。
你给我让开一些空间。
我给你腾开一个通道。
很快的,其中六朵,整整齐齐训练有素地围成了一个正圆形。
而第七朵,则随后慢慢游到圆心的位置。
这场景,这画面,瞬间让陆楚想起来电视上大型活动的开幕式表演。
服了。
为了炫耀,难道还一本正经地编排了个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