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璃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将明未明，熏笼里的炭火都已经熄了，只剩一点余温。
繁霜给她盖了一床薄被，在这黎明时分有些不抵春寒。
她本能的将身体蜷缩起来，下一秒却被拥入一具温暖的怀抱。她往里面钻了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正要安心的继续睡下去，鼻端却闻到了浓郁的酒气。
这不应存在的气味令她瞬间清醒过来，她猛然睁开眼，看到朱水淳的脸放大在眼前。
朱水淳的轮廓在这半暗不明的时刻显得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是亮的，锐利地眼神穿透暧昧不明的光线，落在她脸上。
甄璃受到惊吓，猛然推开朱水淳撑着坐起来，张嘴想喊繁霜。
朱水淳拉住她的胳膊，道：“我让她们都出去了。”
他握住甄璃胳膊的手有些用力，隔着轻薄的衣料能感受到掌心的热度。
甄璃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往后一让，想挣脱他的手。
朱水淳脸色一沉，猛然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重新拉入怀里。
甄璃下巴磕在他肩上，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知道他是带着醉意而来，忙压下了要挣扎的冲动。
她不想激怒喝醉的人。
朱水淳将脸埋入她的颈项中，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或者你心里有谁，你只要给我记住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准再有任何拒绝我的举动！”
甄璃咬住嘴唇，视线从朱水淳的肩上茫然的望过去。
此时屋里的光线呈一种稀薄的暗蓝色，有雾气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更滋生了几分寒意。薄被在刚才起身的动作中滑落，现在失去遮盖，甄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朱水淳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繁霜在外间当值伺候，一直没睡着。半夜朱水淳来，她从主屋出来，回到下人房里。
小翠和她一间，也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见她进来，轻声道：“王爷来了？我听到开门的声音。”
繁霜点了点头。
小翠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道：“终于可以安心睡会。”
她见繁霜要铺床，便往床里面挪了挪道：“你那冷铺盖也别打开了，来我这凑合着闭会眼吧。也没两个时辰好睡了，这一晚上折腾的。”
繁霜就钻进小翠的被子和她并排躺着，也松了口气道：“可算王爷来了，真怕就这么僵下去，最后肯定还是娘娘吃亏。”
小翠有些后怕地道：“娘娘的脾气，真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对着下人都一句重话不敢说，现在对着王爷却什么也不顾……”她又有些不解地道：“这到底为什么吵呢？以前大奶奶为着大少爷娶姨奶奶也闹过，但我们娘娘又不是那样拈酸吃醋的人。慧姬的事还都是娘娘安排的呢，怎么从慧姬那出来就吵起来了？”
繁霜摇了摇头，道：“娘娘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总还是王爷有什么对不住娘娘罢。”
小翠双手枕着脑袋，茫然地道：“王爷这样喜欢娘娘，还会对不住娘娘吗？”
繁霜默然片刻道：“什么是喜欢呢？”
小翠看着帐顶道：“我哪知道什么是喜欢。”
两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下来，不由渐渐涌上睡意。
原本只是想闭会眼，不想心里一松，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繁霜听到有人拍院子的门才猛然惊醒，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吓了一跳，忙推小翠道：“啊哟，迟了！”
小翠打着哈欠坐起来，问道：“外面是谁？”
繁霜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一边道：“今日王爷和娘娘要还北静王爷的席，恐怕是二门上一直不见动静，来问了。”
小翠起身穿上鞋，到边上屋里去推红英和珠儿，道：“我们不起，你们也不起了？”
红英和珠儿揉着眼睛爬起来。
繁霜走到外面回廊，看到婆子们开了院门正在和外头人说话，便走过去问道：“什么事？可是来催王爷和王妃了？”
来的是王府管事之一李邕的媳妇，见了繁霜道：“繁霜姑娘，娘娘可起了？荣国府贾家派了人来，正侯在外头。”
繁霜一怔，道：“这么早？什么事？”
李邕家的道：“说是昨日娘娘请了贾府的姑娘今日再去赏花会，但是姑娘们一早都进宫了，不能去了。”
繁霜一怔，道：“为什么事进宫？”
李邕家的道：“也没细说。但我见她们神色都有些慌张，恐怕是有些事。只是宫里的事我们不好问，所以没敢让她们走，先来问问姑娘，可要去回娘娘？”
繁霜沉吟了一下，知道甄璃对元妃和贾家不同，便道：“我去问问。”
她急忙进了正屋，听里面还没有动静，就咳嗽了一声。
甄璃听到繁霜进屋，也醒了过来。见自己正窝在朱水淳怀里，朱水淳依然沉睡不醒，显然昨夜确实是喝多了。
她大为懊恼，不敢相信自己这种情况下都能睡得着，忙用力推开朱水淳。
朱水淳被她推醒，皱着眉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甄璃屋里，一时有些茫然。随即想起昨晚的事，扭头看着甄璃。
甄璃不想和他说话，但是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只好控制住脾气，坐起身道：“今日要还十三的席，你快些梳洗吧。”
说着便唤繁霜。
繁霜听到召唤，挑帘进屋，见两人都在熏笼上，一怔笑道：“怎么又睡在这？”
两人都不由想起上次在熏笼上夜话。
甄璃一想到自己当时那么傻，还想着朱水淳不开心自己要陪他，就倍觉不堪。
她连忙下了熏笼道：“怎么那么多话，还不打水来？”
繁霜见两人神情并没有缓和之意，心里一沉，不敢再玩笑，忙道：“贾府来人了，现在外头候着。”
甄璃一怔，道：“什么事？”
繁霜道：“说是府里的姑娘都进宫了，今日不能再去赏花会。”
甄璃眼皮一跳，道：“知道为什么事进宫吗？”
繁霜道：“没说。但李邕家的说她们脸上神色不好，恐怕是有事，问娘娘要不要见见。”
甄璃忙道：“请她们进来，快帮我梳洗。”
繁霜出去通知李邕家的，又让小翠带人进去伺候甄璃更衣洗漱。
朱水淳对贾府的事不关心，但见甄璃若无其事地准备梳洗见人，心里大感烦躁，对刚进来的小翠喝道：“出去！”
小翠一怔。
甄璃急于知道贾家发生了什么事，便让小翠先退了出去，对朱水淳道：“你到底还恼我什么呢？”
朱水淳被她问得一愣。
甄璃道：“我昨天对你发脾气，我已经道歉了。至于你污蔑我的事，我可以保证我心里谁都没有。你对我还有什么意见？”
朱水淳没想到昨夜她自己闹得天翻地覆，一觉睡醒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听她说说好像挺有道理，却不知为何像是有一口气憋在胸中吐不出。
他半晌无语，只好道：“没有最好。”
甄璃道：“自然没有。我可以喊小翠进来了吗？”
朱水淳看着匆忙梳洗完，走出去见贾府下人的甄璃，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他的王妃，美丽、贤惠、能干，而且忠贞。
她保证她心里谁都没有。
谁都没有……朱水淳胸口一窒，抬脚走出内室，只见甄璃猛然站了起来，高声道：“什么？”
贾家派来的媳妇道：“宫里来的人是这么说的，我们大姑娘落水受了惊。老太太、太太现带着宝二爷、三姑娘都去宫里侯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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