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水淳走后,朱水泽在御书房里坐了一会,喊来曹振道:“去凤藻宫。”
曹振微微一怔,道:“吴贵妃那刚来人打听皇上可下朝了……”
朱水泽略一皱眉,道:“她有什么事?”
曹振道:“皇上一向退朝之后,若是无事都会先去吴贵妃那。想是今日议事比平日晚了一些,又王爷来耽搁了一会,吴贵妃没见到皇上,便派人来问一问。”
朱水泽脸色一沉道:“我还要向她交代行踪不成?以后长春宫的人无事不准上前头来。”他站起来道:“去凤藻宫。”
凤藻宫里甄璃已经离开去了太妃那,抱琴带着贾探春去安置并熟悉宫里的人。只有贾元春一个人靠在床上,看着甄璃送给她的那幅画,怔怔落泪。连朱水泽进来也不曾听见。
朱水泽将那幅画从贾元春手上抽走,道:“你现在不宜看这些。”
贾元春抬头看到是朱水泽,猛然一惊,道:“皇上何时来的?”
她挣扎着要下床行礼,朱水泽按住她道:“不必起来。”
贾元春见抱琴站在门口,嗔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通报?越来越没规矩了。”又对朱水泽道:“是臣妾病中疏忽管教,还望皇上恕罪。”
朱水泽在她身边坐下,道:“是朕让她们不要通报的。抱琴说你睡了,不想惊动。”他抬手拭去贾元春脸上泪痕,道:“怎么不好好休息?”
贾元春轻声道:“臣妾睡不着……”
她从朱水泽手里拿过那张画,轻轻抚摸了一下,勉强笑了笑道:“这幅画,还是初一南安王妃送给臣妾的,真是个好兆头……只是臣妾没有福气,自己留不住……”她说着嘴唇就有些颤抖,忍了又忍,偏过头道:“臣妾失仪了……”
朱水泽伸手将她搂入怀里,看着那张画道:“此画确实是个好兆头,你我日后必定儿女双全。”
贾元春趴在他怀里,双肩颤抖,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道:“皇上容我这一回罢……”
朱水泽不由心头一震。
贾元春素来端庄,十四岁进宫时便已有了大人的样子,为人处世冷静自若,处变不惊。
只有被和静连累落水那次,实在是吓坏了,醒来后忍了好半天,道:“三皇子容我这一回罢……”朱水泽还没反应过来,她忽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朱水泽这才意识到这个一本正经大人样的小女史,也不过是个有着柔弱一面的小姑娘罢了。
他想起往事,将贾元春搂紧,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贾元春泣不成声。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原来他也还记得。
可是十年前,她能相信他说的话。十年后,她却再也不能相信他。
抱琴带着人轻轻退了出去。
贾探春站在廊下看着外头明媚春光,脸上露出无限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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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璃知道自己这两日连着进宫,却只在太后和贾元春处,太妃必然不悦。离了凤藻宫后,便直奔了永和宫。
果然太妃见到她不像以前那么高兴,脸上淡淡的道:“你这两日前后奔波辛苦,又何必来我这?不若回府里好生休息。”
甄璃连忙跪下道:“母妃可是恼我不该插手元妃娘娘的事?”
太妃被她坦然问出来,愣了一下。
但她是个直性子,甄璃这么直接,她倒也觉得爽快,那气就下去了几分。
当下叹了口气,道:“我们甄家和贾家是几代的老亲,你和元妃好原也没什么。但后宫之事却不是你该插手的。昨日之事,到底是不是意外,谁也说不清。如若不是意外,你替元妃如此奔走,人家必然看在眼里,他日再起纷争,你该如何自处?”
甄璃低着头轻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只见元妃可怜,物伤其类罢了。”
太妃道:“胡说。你是淳儿的正妃,淳儿又待你不同。贾元春虽为贵妃,不过是伺候太后殷勤罢了,素来不得皇上喜欢,如何相提并论。”
甄璃抬头看着太妃,双目微泛泪花道:“丽姬既能让慧姬搬出王府,他日若是我又如何?”
太妃双眉一竖,厉声道:“她敢!她一介罪臣之女,就算是皇上赏的,岂能欺到你王妃头上!”
甄璃闻言一怔。
罪臣之女?
她之前只知道丽姬是皇上赏给朱水淳的,也听贾元春说过一次她身份不甚高贵,但是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是了。能被作为赏赐的人,怎么可能有良好的家世背景。
实在是所有人都被她嚣张的态度给唬到了,谁也没想过去追究她的出身。但这也意味着丽姬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妃。就算朱水淳发昏也不行。
难道这就是丽姬如此不择手段地固宠的原因?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拥有的?
甄璃听到太妃道:“她不足为惧,你不要放在心上。若她真敢放肆,我必然饶不了她。你起来吧。”
甄璃回过神,扶着繁霜站了起来。
她对太妃的保证没有太多信心,毕竟朱水淳对这个娘的话不是很放在心上。但太妃和她站在一边,总比站在她对面要强,虽然不能决定丽姬生死去留,给她添点不痛快还是可以的。
甄璃便擦了擦眼角,道:“有太妃的话,我便放心了。”
太妃让她坐下,问道:“淳儿今日进宫了?”
甄璃道:“是,王爷说要去见皇上。”
太妃皱眉道:“你们夫妻,成日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你替元妃瞎跑,他管皇上私事。”
甄璃想到早上朱水淳的表情,道:“王爷和皇上兄弟情深,想来皇上这几日心中难过,所以王爷来看看皇上。”
太妃“哼”了一声,道:“好一个兄弟情深。他情深,人家可不见得情深……”
金姑有些无奈地打断她道:“太妃……”
太妃恼道:“难道我说错了吗?老五、老九都有职务。十三今年才多大,已经领了礼部的职,后日就要离京为皇上做南巡的先行官。只有淳儿至今什么差事都没办过!兄弟情深,兄弟情深也没见他想着……”
她脾气上来,喋喋不休的抱怨。
甄璃和金姑都插不上嘴,只能互相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甄璃一边听着一边走神,想:北静王后日就要出京了,那蒋玉菡是不是应该跟他先走?这件事倒是应该提醒朱水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