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程渲想了想,也是奇怪…怎么突然不觉得饥肠辘辘,莫非…男色也可以填饱肚子,“想吃…阳春面…”
“出息。”莫牙嘲笑了声,“那就…吃面去。”
莫牙踩着地上落下的雨水,一步一步稳实的走着,他想回头看一眼背上的程渲,但他有些不敢,好好的自己看她做什么,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可不要再见了,虽是这样想,莫牙还是鬼使神差的扭头看了眼,只见程渲眯着眼睛一脸惬意,两条腿还得意洋洋的晃荡着,就差手里执条辫子“驾驾驾”的抽打自己,莫牙咬着唇道:“程渲,你舒服的紧呐?”
“还行。”程渲蠕动着身子想攀附的高些,“烦劳莫大夫托高些,快滑下来了。”
莫牙不想照做,可还是顺从的托了托,一步重似一步。
街边的面馆里,莫牙给程渲要了碗阳春面,给自己要了碗排骨面,热汤面上来,香气扑鼻。莫牙那碗上面盖着六七块诱人的红烧排骨,莫牙欢喜的挑起筷子就要夹起一块,再看程渲碗里光秃秃的只有细面,红汤上飘着可怜兮兮的几片葱花…
程渲捧着海碗美滋滋的喝了碗红汤,摸着筷子大口大口吃的欢实满足,像是闻不见莫牙碗里的肉香一般。
莫牙有些于心不忍,在自己碗里挑了两块肉多的排骨,轻轻的放进程渲碗里,这才捧起碗埋头吃了起来。
程渲碰到敦实的排骨肉,微微一顿夹了起来,“多谢莫大夫。”皓齿咬下,程渲爱惜的咀嚼着咽下。
“明明可以收人十文钱,非要一股子傲气守着两文钱。”莫牙想起早上的事还是有些糟心,“一来一去可以多吃多少排骨?活该你吃这什么都没有的尼姑面。”
“我就爱吃尼姑面。”程渲吐出嘴里啃干净的骨头,又意犹未尽的吮了下嘴唇“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爱吃肉了?”
莫牙哑然,执着筷子戳了戳程渲,埋头大口吃着不再搭理她。
贤王府
——“唐护卫回来了。”院子里的下人冲唐晓颔首示意。
管家从正厅里迎了出来,“唐护卫,王爷在书房,已经问了两遍你回来了没,唐护卫没什么事就先去见王爷吧。”
“我这就去。”唐晓掸了掸身上的雨水,也顾不得去换件衣裳,直往书房而去。
贤王府书房
书房里,一个发束金冠,身着绣莽白袍的男子正坐在案桌下俯首看着书卷,男子约莫四五十岁,淡眉深目,面容带着亲厚的善意。
这人就是齐国武帝的亲弟弟——贤王穆瑞。
贤王穆瑞,也就是莫牙从老爹口中听说过的那个人——连年大旱,民不聊生,贤王自请祭天,甘愿自焚用性命换取天降雨水,解百姓苦痛。大火燃起之前,天空斗转星移,乌云骤起下起大雨,岳阳百姓齐齐跪在被捆绑在集口高台上的贤王,抹着眼泪高喊“贤王盛德”。
经此一事,贤王穆瑞圣名远扬,深得齐国百姓的拥护爱戴。提起贤王,连齐国的三岁孩童都知道直呼“圣人”二字。武帝虽有些妒意,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个贤王府,自然也成了岳阳乃至整个齐国的第一贵府,书生武人都以能为贤王府所用为荣,贤王穆瑞坐拥五百门客,其中遍是能人异士,甘愿为贤王府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唐晓,也是这贤王门客中的一人,还是,不可或缺的一人。
——“唐晓见过王爷。”唐晓迈进门槛,单膝跪地道。
贤王穆瑞抬起头,眼中溢出对这个男人的重视,起身道:“你腿脚不便,不必和本王客气,快快起来。”
穆瑞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恳切毫无做作之态,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一般,这样待门客的方式,足矣让任何人心悦诚服,甘心付出一切。
唐晓站起身,不等穆瑞开口,已经道出了他要问的话,“王爷,属下今天去找了那个新入岳阳的女卦师…”
——“卜出了?”穆瑞眼睛微动,“那个女卦师,当真没有问题??”
唐晓肯定道,“属下打探过,女卦师和她的朋友的确是前几日才来的岳阳,岳阳没有人认得他俩,他俩…也不知道岳阳的一切,绝无问题。”
“不知道才是最最要紧。”贤王吁出一口气,“岳阳所有人都知道修儿,要是贸然找人卜卦,传到皇上和五皇子耳朵里,还不知道我们贤王府在谋划什么。这女卦师怎么说?”
——“修儿已经不在人世…”
“果真…”穆瑞缓缓坐下,“本王也是这样觉得。那样大的火,烧透了半边天…怎么可能还有人活着…要不是唐晓你发现异样,本王断断是不会怀疑修儿的生死。”
唐晓低缓道:“那天晚上…摘星楼有三十七人,焦尸三十四具,其中一具在寒玉衣里。有人看见还有几人绝望跳下摘星楼落下大海,那天涨潮,跳海的也八成是活不成,之后五皇子下令打捞,渔民士兵驶船出去数十里,找了三日只捞到两具尸首…还有一人…”
“可你忘了么?”穆瑞幽幽道,“那天涨潮,最有经验的渔民都说坠海必死无疑,找不到尸首也是再正常不过,一定是葬身海底或是被入了鱼腹。还有,修儿…眼睛看不见。她除了可以躲进五殿下送她的寒玉衣里,一个瞎子,还能逃到哪里去?”
“王爷说的也确有道理。”唐晓道,“可是…大火里丧命的人都被烧成焦炭,寒玉衣里的也是一样…偏偏又是少了一个人…属下不得不多想些…”
穆瑞点头道:“本王知道你一向心思缜密,总能想到许多旁人看不进眼里的小事,而这些细微处,常是一些事情的关键所在。这也是本王最最器重你的地方。”
“多谢王爷抬爱。”唐晓抱拳俯首,“王爷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自当为贤王府殚精竭力。”
“都是为了齐国。”穆瑞笑道,“贤王府齐聚贤人,也是为了齐国呐。”
——“王爷说的是。”
齐国皇宫
景福宫是大齐皇宫皇子居所里仅此于东宫的宫殿,太子连着遭祸殒命,武帝不敢再贸然册立太子,便让五皇子穆陵搬进景福宫,其用意再明显不过,穆陵就是储君的人选。
从午时到戌时,穆陵的眼神一直没有挪开石桌上摊放的寒玉衣。这是穆陵最用心准备的礼物,每一颗寒玉都是他亲自挑选,颗颗一般大小,玲珑剔透皆是极品。两颗护住心口的羊脂,更是如夜明珠般可以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古书记载寒玉衣可以抵御烈火,穆陵拂过一颗颗寒玉,心中一阵唏嘘。寒玉衣护不住修儿的性命,但从遗骸上褪下的寒玉衣,擦去焦黑色仍是颗颗如初,仿若崭新的那样。
“寒玉烈火难摧,却还是救不了修儿。”院子里传来穆玲珑清脆的声音。
穆陵没有抬头,掌心仍按在寒玉上,感受着刺骨的冰寒。
穆玲珑走近自己的堂兄,才看了眼寒玉衣,总是神气的眸子掠过发自内心的伤感,穆玲珑哽咽道:“五殿下知道我和修儿交好,殿下睹物伤神,连着我也跟着想哭。”
穆陵示意身后的宫人收起寒玉衣,面容收起哀色。穆玲珑抽了几下鼻子,“殿下待修儿的情意,我最清楚。修儿虽然没有和我说起什么,但我也看得出来,她啊,对殿下也有心…”穆玲珑意识到自己多嘴,打了几下嘴巴恼道,“玲珑蠢笨,真是什么不该说非扯着说,殿下听了就忘啊,玲珑再也不说了。”
穆玲珑见穆陵也不应自己,眨了眨眼又道:“我来见殿下,是有事呢。听父王说,摘星楼的废墟已经被大理寺的人翻来覆去查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过几天就要都清了去…玲珑知道殿下也去过几次悼念修儿…这才来告诉一声…殿下?殿下?”
——“我知道了。”穆陵拂袖起身,“满目皆是伤痛,清了也好。”
穆玲珑转了转眼珠,低声道:“别人不知道,我穆玲珑可知道的一清二楚,殿下几次去,不光是为了悼念修儿,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查出蛛丝马迹,摘星楼大火,殿下…觉得其中有蹊跷。”
穆玲珑率真坦诚,与她的父亲贤王穆瑞大不相同,穆陵对自己叔父凡是滴水不漏的作风不敢苟同,但却有些欣赏穆玲珑有什么说什么的少年心性,穆陵惯是孤傲,在那么多年龄相仿的皇族亲贵中,也就与这个堂妹走的格外近些。
穆陵沉默片刻,道:“大理寺都查不出,我又怎么能发现什么?一片焦土,烧的一干二净。”
——“殿下。”穆玲珑眸子闪出机敏,故作神秘道,“殿下要是真想查些什么,我倒是有个人选可以助您一臂之力。我父王手下有个得力的护卫,父王总夸他心思缜密,能发现旁人发现不了的…殿下?”
“不必了。”穆陵振臂道,“这几天我也想通,一切到此为止。”
“当真?”穆玲珑半信半疑,忽的扯开话道,“那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玲珑和殿下说一件好事。”
——“好事?”穆陵正襟不动。
穆玲珑咬唇窥视着穆陵的脸色,绕到他的身后,忽的探头道:“殿下见过的那个…盲女…玲珑略施小计让她留在了岳阳…算不算做了一件好事?”
——“盲女?”穆陵眉心动了动,“是…”穆陵眼前闪过高台上看见的那个人影,她茫然的掠过自己的脸,扶着身旁男子的肩膀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像极了…修儿,“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