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的光照在李青秋的脸上，光线晃动得人眼睛疼。他走得很慢，大老远就听到长生兴奋又激动的‘嗷嗷叫’。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敲开包厢的门。
刚才撞他一次的黑色冲锋衣女孩挨个看包厢，最后停在他身边：“你......也是妹妹的朋友？”
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似刚从湖里捞出来般。
李青秋没点头也没摇头：“他们正在里头许愿。”
“那我等一小会儿。”
手往背包里摁了摁，确认东西没有丢，暗暗松了口气。
李青秋看她这么紧张的样子：“给她准备了礼物？”
“肯定的呀，您没有准备吗？”
“没有。”
“那可不行。朋友是朋友，礼物是心意。我看古镇附近的首饰店还开门，要不我陪你去挑一挑？”
首饰？
“你看这个可以吗？”
他把今早合作伙伴送给他的胸针掏出来，包装精致的盒子，上面的logo让女孩止不住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又拽着他敲门，打算给玫瑰一个大大的惊喜。
许愿吹蜡烛，玫瑰的脸上多了不少奶油。冬荷这个始作俑者还说：“要不是宋京心疼你，这一整个都能砸到你的脸上去。”
玫瑰怀着孩子不能跑，就朝冬荷勾勾手：“你过来。”
冬荷才不会做主动送上门的猎物，慢悠悠往后退，玫瑰追上去，双手叉腰：“冬荷，你再不过来可别怪我咯。”
冬荷语重心长道：“胎教，注意胎教。”
玫瑰摊开掌心的奶油：“我一没说爆粗口，二没打人。孩子们在我肚子里安安心心的待着，胎教好得很！”
冬荷逐渐靠近门口：“妹妹呀，咱们凡事好商量嘛，不要这么粗鲁对不对？”
正好有人敲门，仿佛天降神兵来相助，冬荷顺势把门开了：“谁---”
呀字被李青秋的脸吓得吞回了肚子里，转头看玫瑰，又扫了其他人一眼，疑惑的眼神仿佛在问‘我们有邀请他吗’。
玫瑰不动声色看了眼躲在桌子后的长生，还有一闪即逝的惊喜。
“玫瑰姐姐！”
全副武装的女孩把自己的口罩和连衣帽拿下来，大大的眼睛里，重逢的喜悦一览无余。
玫瑰对她没有太大的印象，倒是身后的宋京过来跟她介绍：“四年前，在艾尔福利院，有个发高烧的小姑娘抱着你的腿一直不肯放手，还不停地喊你妈妈。”
那时，他们的关系还处于敏感又尴尬得阶段阶段，她主动提出要陪着小朋友们去食堂吃饭，宋京没多大的意见。
院长倒是有些三推四请，详细询问了原因，院长才支支吾吾地说：“您一个大明星，可能吃不惯我们这里的饭菜，还是不要为难您。”
玫瑰登时就笑了：“您这里是没有米饭还是没有面条？”
“都有。”
“是没有肉还是没有蔬菜？”
“也都有啊。”
“小朋友们爱吃吗？”
“饭菜都是轮着换做的，因为不允许浪费食物，小朋友们都很自觉。”
“既然小朋友们都不挑食，给我打了这么好的一个榜样，我为什么要特立独行的挑食呢？”
这句话温暖了院长的心。从前来做慈善的人很多，或许是吃不惯这种寻常又没有味道的菜，他们大部分都不太愿意留下来吃，挽留了几次她也就明白了，后面不论来的是谁，她都不会多做挽留。
从教室到食堂有一小段距离，有个小朋友很喜欢玫瑰，一直黏着她。但是小步伐走得太慢，玫瑰就把她抱起来，鞋子弄脏了她的白色T恤，助理忙过来要抱走好朋友，被玫瑰推开：“我从小只有一个哥哥，一直以来都是哥哥照顾我，而我也从来没有机会照顾其他人，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我怎么会错过？”
这番话她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理解，可对于她来说，句句发自肺腑。
当时的宋京就这么站在她的身后，对她有了更多不一样的看法。关于她在深夜里与人攀谈，独自抽烟的孤独身影再次浮现于脑海中，随后又被他亲手打散。什么是好女孩？什么又是坏女孩？好女孩是天生的，坏女孩也是天生的吗？
一群人走到一棵大树下，突然听到有孩子的哭声，像是从屋里传来的。玫瑰抱着孩子找过去，是一个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小女孩，看起来十岁左右，在做梦，浑身都是汗。
“她发烧了！”
玫瑰把她抱起来，“这附近哪里有医院？”
院长随身携带一瓶药，助理递过来一杯矿泉水：“她这是老毛病了，吃这个药，用不到两分钟就会退烧的。”
玫瑰一直抱着孩子，不论谁来劝都不管用。宋京看穿了她的心思，就对周围的摄影师和记者说了几句话，随即都离开了，留给他们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
把门关上前，宋京再次看了眼傲骨凌然的玫瑰，不禁再次扪心自问：是否自己对她的认知太过于狭隘？
女孩果然如院长所说，很快就退了烧。玫瑰找来捐赠的新衣服给她穿上，还亲自帮她把汗水擦干净。女孩迷迷糊糊看到玫瑰，以为是自己的妈妈，抱着她的大腿不肯松手：“妈妈……妈妈不要离开燕子好不好……燕、燕子会很听话很听话的……”
在她的身上，髣髴看到了白映榄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的画面。眼眶湿热，玫瑰抱着她，喉咙一阵哽咽：“好，妈妈不离开燕子。”
玫瑰想起来了，抚摸着她的脑袋：“四年不见，燕子长大了，也长高了。比以前爱笑了，就是还那么瘦。弱不禁风的。”
燕子撸起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和腿：“我有听您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生活，也有在认真的练习滑板和强身健体呢。”
她放下背在身后的滑板，把珍藏好几个月的奖状和奖杯拿出来：“我、我还拿了滑板冠军呢！”
玫瑰看着她眼睛里绽放的星光，骄傲自豪感油然而生，竖起大拇指：“真棒！”
突然，金燕朝玫瑰深深鞠了一躬：“您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
在玫瑰的呆愣中，宋京给她解释道：“还记得我们当初捐赠的款项最后去哪里了吗？”
玫瑰想了一下：“不是都资助孩子们去了吗？”当初就是这么说的，难道她记错了？
宋京的笑容里带着宠溺：“我成立了一个慈善机构，把我们两个人每年捐赠的钱资助贫苦孩子们读书。金燕是其中之一。”
又目含慈爱地对金燕说：“还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的玫瑰姐姐？”
金燕掏出自己的成绩单，还有获得奖学金的证书给玫瑰看，脸颊红扑扑地，有些不好意思。
玫瑰从没想过自己资助过的孩子有一天会带着满身的荣誉来找她，告诉她，她的努力和坚持一直有人看到，还把她视作最好的榜样在学习。
摩挲着这张满是期许的脸蛋，玫瑰强忍住泪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开玩笑说：“好的可以学，坏脾气就不要跟着效仿了。”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除了李青秋。
宋京把欢乐的气氛留给玫瑰，还细心细致地叮嘱：“给大家分蛋糕去吧，水果可以多吃，奶油记得少碰哦。”
给了青秋一个眼神，领着他消失在房间里。
玫瑰拍了拍坐立不安的长生：“宋京有分寸，不会为难李先生的。”
又是一拳头挥过去，李青秋整个人趴在车尾，嘴角有血丝，动手的宋京举着拳头，目光凌厉：“你刚才说什么？”
“把长生卖给我，你开个价吧。”
冷冰冰拳头如冰雹砸在他的身上，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火：“我说过，长生不是谁的所有物，不是谁都可以随意处置它的！”
李青秋被打得浑身青紫：“是不是只要它肯跟我走，你们谁也反对不了？”
“你凭什么认为长生会跟你走？因为你有钱？因为你会疼它？还是因为你们几个月的相处能战胜我们十几年的感情？”
“她……来过我的梦里。”
跟长生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对一条狗执念那么深，甚至答应无条件帮助宋京，只为了获得与长生相处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发了高烧，从家里找了些退烧药灌进嘴里，随即躺在沙发上起不来。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全身上下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
她的手掌很暖很软，髣髴冬天里的暖阳，温暖又不炽烈，五指合并探了探他身上的温度，要移开时被他紧紧攥住：“不、不要走……我不许你走！”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她走。
女人像安抚小朋友似的说：“你的退烧药快过期了，我去给你买新的药，刚才吃药的时候也不喝水，生咽进肚子，喉咙会堵得慌。我再给你烧壶水，你就乖乖躺在这里好不好？”
“冷……特别冷……”
他开始浑身颤抖，嘴唇发白。
女人从卧室拿来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还唱起了一首很久远的摇篮曲。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嘴里被人喂进来又苦又难以下咽的药，这辈子谁还强迫不了他做别的事情，当场就把药给吐了。
女人忙找来纸巾给他收拾：“乖乖地，吃了药身体才会好。”
“不想吃……”
生平第一次对妈妈以外的女人耍小脾气，而且还是个不明身份的女人。
女人笑了笑，说：“可以呀，李青秋，小时候一生病就躲着我，现在是直接讹上我了？不想吃不行，身体好不了。”
所以，这是谁讹谁呢？
药被强制性塞进他的嘴里，没来得及吐就被水冲干净了嘴。嘴巴不疼，就是下嘴唇被咬得牙印明晰。温柔的触感还没离去，嘴角的水泽光亮清明。
她她她是用嘴喂的水？
女人给他掖了掖被子：“睡吧，睡醒了第二天就会好的。”
他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想问她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照顾我？刚才亲我是什么意思？还有。我醒了你还会不会在？
一连串的疑问在李青秋的脑子里生根发芽，睡着后便开始消散，如同一块泡腾片，在水稀释后逐渐没了自己的形状。
醒来后女人果然不见了，只在餐桌上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我走了，早餐给你搭配好了，吃完了就好好上班。
——来自一个做好事不需要留名的好人。
他把信撕得粉碎，紧接着对长生的惦记越来越深。有次在大街上看到一条狗被火车碾压，横在街道上，四分五裂。
心没由来一紧，下午的会也不开了，独自驱车到禹城，在导航提示的地方停下来看着眼前院子的温馨灯火和里头传来的兴奋汪汪叫，五个多小时的车程也值了。
后来再也没梦过那么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的心思越来越重，有次他连续熬了几个通宵，身体再次出现问题。还没吃药她就来了，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她的轮廓他看清楚了，很温婉漂亮的一张脸，穿着杏黄色的旗袍，脖子白如雪。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把女人拉到床上就开始亲：“你到底是谁？”
他还有三分清醒，不会那么轻易被模糊的意识掌控。
脖子被咬疼，女人却在笑，真的是顾盼生姿。以前不懂为什么会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个说话，如今的他一清二楚：“说不说？”
女孩还是摇摇头，没有说估计。
身体被各种热浪席卷，青春期男孩的血性被压抑久了，一下子全冲上来，李青秋开始拽女人的衣服，身体的契合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几百万倍。她的敏感点他居然一猜就中，而她做的最多的就是仰着头迎合他。
在一起走向顶峰的刹那，他脱口而出：“你是长生吗？”
她轻轻回应：“嗯。”
这件事后，他知道梦里的事情绝对不是可能是梦。一直在想办法要把长生抢过来。还没开始动手，就有人自动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