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殿内此时已站有两人。殿中央,身着紫衣的司徒育站于前方,而在他身后,一年约三四十,通身黑衣的男子侧身而立。
两人正交谈,听见进来的脚步声便止住了对话。司徒育和黑衣男子一并望向大门处。
居然是……
天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原先略有凝重的目光立时明亮,脚下不疾不徐的步伐加快几分。
“掌门。”行至两人前,天忆不卑不亢的弯腰拱手。待冲虚抬手,便又转向另一侧,看着黑衣男子,清冷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动。
“师尊。”
原来这黑衣男子正是南阳界第一人,祈一辰。
听着天忆的这声,祈一辰淡淡的扫了眼,面上喜怒不显,轻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了这声称呼。
这声反应算是有点冷淡,然熟知对方性格的天忆却是早已习惯自家师尊的态度。
“师尊,这次可是寻到南离精魄了?”
说道这,太虚门人皆知,他们宗门内称为第一人,广海神君总是三不五时独自下山,而每次下山几乎都是为了搜刮炼器的材料。时间更是不定,有时候三五个月便寻到,而更有甚者却是要三五年。就像上回的息土,足足花了十多年才寻到足迹。
“尚未,但已有头绪。”祈一辰沉声说道,双目则是发出精光。
看着丝毫不见气馁的人,天忆了然,看来这南离精魄并不好得到啊。
就在这时,自她进殿门便不做声的司徒育总算出声,他捋拈长须,关切问道,“璇玑,你的伤势现下如何?”
天忆拱手,面色冷意虽犹在,却是多了些温和。“劳掌门费心了,这伤势已好上八分。”
“嗯,这般也好。”听此,司徒育也算是放心点头。虽说天忆并非自己的徒弟,但到底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而且还是难得的女娃,且不论天分还是努力都是个中翘楚,于公于私,身为掌门的他实在找不到理由不去疼爱她。
“若是还需上品丹药,你便去丹衍峰掏去,待会我会跟方硕师弟说声,叫他将亲自炼丹与你,你也不必担忧。”
丹衍峰顾名思义是以炼丹为主,在南阳界,炼丹师和丹药相同一共分为九品,其中一到三品为下品丹师,四到五品为中品丹师,而六到八则为上品丹师,这九品便称为丹道宗师。在这南阳界,为九品丹师的共有三人,有两个分别出自于丹道宗门,而剩下一个便是太虚门丹衍峰的峰主,方硕。
不过是小伤一件,竟要触动到丹道大家,天忆有些受宠若惊,摇首,连忙婉拒,“掌门师叔,我的伤势已好上七八分,剩下的只需时日调息打坐便可复原。这不需要打扰到方硕师叔。”
可这司徒育却是不听天忆的劝说,摆摆手,态度少有的强硬,“行了你也莫在拒绝,你那伤到底是伤到经脉,若不调理好怕是会留下隐患。”
“可是……”
见天忆还要争,司徒育摆出长辈的态度,又道:“你莫推辞,这事,你师父也是应允的。而且若是让你方硕师叔听到你这般嫌弃他的丹药,怕是丹衍峰的炉子又要炸了。”
想起那位师叔火爆的性子,这想说的话立时止在喉间,天忆小心翼翼的瞅了眼上方的祈一辰,目光漂移而踌躇道:“这……”
她向来不服用丹药,有伤也是硬扛过去。叫她主动去丹衍峰讨药。这似乎……
看着不苟言笑的小辈难得面上有了变化,只可惜这变化却更多的像是面露难色。司徒育见此更多的是哭笑不得,常人盼之的宗师丹药在这剑修面前仿佛就是根草。
“师弟。我说你们剑修是真把我们丹药当成□□吗?”
说到底这好好的娃会这样都是旁边剑疯子的错,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那样皮糙肉厚吗!
司徒育的控诉,祁一辰显得尤为淡定,他看着眼底下的小徒弟犹豫的神色,向来的嘴硬终是难得的松了口,“既然你掌门师叔都这么说了,你便照办就是了。”
啊?天忆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等等,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师尊你刚刚说什么?”
本是三分黑色的脸瞬时变为七分。
祈一辰冷哼一声,黑成锅底灰的脸板起来,“啰里啰嗦什么,还不快谢谢你掌门师叔。”
两大巨头都这么说,在推下去就不是矫情而是作死。
“那弟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在殿上又寒暄了几句,待常事说完后,这次的正题总算被提到。
“璇玑,此次雾灵山大比你为何会忽然从琅琊卷中逃出?”
终于来了!天忆心下一凛,面上不露半分情绪,镇定自若的将先前早已理好的,答道:“回掌门。实际上,弟子也不知为何会突然逃出。但是我觉得要说原因,那大概是我等在雾灵山的时候,所遇到那行踪诡异之人。”
司徒育捋了捋长须,了然说道,“嗯。此事我们亦有听到淮止提起。他说过此人行事诡异,作风行劲宛如两人。”
“没错。只不过却并非好似那么简单。”
听到这,司徒育微抬双眉,“此话何意?”
“弟子又再次碰到此人。”
这句话不得了,一听此,本来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两人收起了轻视,祈一辰更是面露凝重,“那人不是自爆元婴了吗?”
忆起那日的险像,天忆缓缓点头,“是的。那人的确在我等自爆元婴。可在琅琊卷中,当比武正要开始时,那人却以传音入密入我耳。且在无迹可寻之际将一道魔气打入我体内。而且那魔气居然无法以灵力推出,还能吞噬我的灵力。”
“什么!”祁一辰和司徒育两人大惊失色。而祁一辰更是动作极快的抓起天忆手腕,不由分说的汇入一道灵力。
灵力所走之处极为平常,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游走一个周天,确认无事后他才放下手,对着司徒育摇头,“并没有任何异样。”
“是吗……”司徒育低头沉吟片刻,“那之后呢?你与那魔门之人可有接触?”
能使用魔气的,如果不是魔族的人便是魔门众人。
可惜,在两人视线中,清丽的人却是否定的摇头,声音微沉,“我追寻那女子的魔气,没想到那女子神通不小,似乎有宝物能划破空间,当我发现时,我便已经离开琅琊卷内,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地方?”
“是的,那处地方靠于死海,且有上古幻阵坐镇,其中还有凶兽护阵,我便是在那里困了数日。”天忆简略的说出所谓的事实。其实她也并未说谎,只不过隐去了特定的地点和其中的详略。
不过天忆岁没细讲,但其中的凶险,眼前活了千年的老家伙又怎会不知。
见自家小徒弟完好在自己面前,祁一辰严肃的面目稍微缓和些。“这段时间你也别到处跑,乖乖的呆在缥缈峰。”
其实,我也没怎么到处跑啊。师尊明明是你喜欢到处跑去挑衅……
当然,这番话,天忆并没说出口。她乖巧的颔首,“……是,弟子明白。”
“好了。我们也没有什么事情要问了。璇玑你这段时间就听你师父的话,莫到处跑。”
我真的没有到处乱跑啊!
面瘫的脸在听到掌门也这样说时终于有了些许崩坏。
“对了。”司徒育莫名一顿,话锋猛地一转,脸上笑的略不怀好意“现已经是八月。不过璇玑既然你回来了。有些事情也好办了。”
什么?
看着面前向来和颜善目的人现如今笑的诡异,忍不住的天忆心下一抖。
“掌门,是有什么事吗?”天忆小心打量上座笑的过于慈祥的人,斟酌问道。
“呵呵”司徒育捋捻长须,笑眯眯反问,“璇玑难道是忘了吗?”
忘了?
天忆看了下上方的人,想得出什么信息,可惜在一旁的师尊却是一副老神在在,对于徒弟的求救信号不闻不问。
在眼皮底下的小动作司徒育岂会没看到,他得意的捻了捻长须,只觉胸口长久以来的怨气得以泄出。故作叹息,说道:“唉,既然不记得,那我也只好在说一次。璇玑啊,这六月的宗门弟子大选……”
啊!遭了!
这下天忆总算记起这件糟心事。也总算明白为何在见到外头那堆新弟子时眉心直跳的原因。
但到底也是活了百岁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天忆脸不红气不喘,面上十分正经且镇定。“宗门弟子大选各位师兄弟都挑到好苗子了?”
“嗯。虹英挑了个金火双灵根炼器好苗子,丹衍峰那这回也高兴收到对丹道有天赋的。而且……”说着司徒育稍顿了下,故意想要挑起他人的好奇心,“没想到,今年这淮止也收了一个。”
什么!黑色的瞳孔猛然一缩。
天忆微垂下眼,隐下因司徒育所说的一句话而翻涌的目光,故作镇定的问道“掌门师叔是说,淮止,师兄收了一徒?”
“嗯。对啊。”想到多年来的难题解决了一个,司徒育心情自然是十分高兴,“那女娃我也看过,单一水灵根,人也瞧得十分机灵。”
是吗?天忆不作声色的扯了下嘴角,“那我还真是要好好恭喜师兄。”
“嗯”司徒育赞同点头,瞧了下低头的人。那边的问题解决了,这边还有一个。
随即他又是咪眼一笑,看着璇玑的眼神活像嫁不出去的女儿。“看到众位师兄师姐收徒,璇玑是不是也有起收徒的意思呢?”
“……掌门师叔说的极是。嗯!璇玑下回自当尊崇。”
“呵呵,不用下回。这次大比我看还有几个好苗子,你看入不入眼缘。收个外门也可好。”
到最后,就连面对生死关头也无惧的人,几乎可以说是逃也似的跑离紫霄殿。甚至嫌速度不够快,还运用到缩地成寸的功法。
看着素来清冷的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司徒育无奈而又感叹道:“这璇玑,轻身的功法倒是愈来愈熟练”
“哼。我的徒儿你捉弄但是兴起”一直不出声的祁一辰不满冷睨冲旭一眼,气势拔起小心眼的剑修开始护起犊子。
可惜,若是换做常人,或许会因为这南阳第一剑修的气势而畏惧。
冲旭却是斜视一眼,凉凉的说道:“你这要是帮,刚刚怎么不在丫头面前说。”
“哼!我是怕她娇纵。”
娇纵?司徒育看着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老脸,只觉得被什么噎住。
这不提还好,一提他只觉得一肚子窝火。
“你说娇纵,你倒是给我娇纵啊!”司徒育就像是被点燃的火山,长期以来为了宗门弟子操碎的心所累积的怨气仿佛找到了出口。他手指着祁一辰,恨铁不成钢道:“看看你的徒弟都给我整出什么样子。一个两个跟剑疯子一样。先前的芷画呢?好好的女娃硬是被养成毛小子。别派都说我们太虚门剑修奇葩,硬是把女弄成男!
若不是这回璇玑是我们阖派一起从小带到大,也不知又要被你养成什么歪样!”
祁一辰一挥袖袍,“我的徒弟自当像我。”
“……”司徒育顿时被这句自信的话噎住。上唇的胡子抖了抖,眼睛睁得老大,身子骨抖的跟筛子一样。
得了……这人就是奇葩。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