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国,政变之后,那些原本愤懑不平,斥责董卿卿的有异心的王孙贵族,门阀官僚都不出声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
入夜,董卿卿的舆轿刚转过大街,早有护卫福宁止住轿子,低声回禀:“娘娘,后面好像有人尾随!”宫女打起轿帘,董卿卿冷笑一声,使个眼色,坐在舆轿里闭目假寐。
约莫盏茶时间,福儿带着几名亲兵,推搡着两人跪在了皇妃董卿卿的舆轿前,董卿卿睁眼望去,见是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着一身灰色布衣,俨然一副老百姓的打扮。只畏畏缩缩跪在轿前,不敢抬头。
良久,董卿卿才轻启玉口:“我也不问你们,想必你们也是知道本宫的身份,今儿既然敢跟着我,定然想到了该有的后果!”言毕转头,吩咐福宁道:“带到刑部查办吧,少不得问一个尾随皇亲,图谋不轨的谋逆之罪!”
跪着的两人一听董卿卿之言,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问个谋逆的大罪哪里还有命在,哆哆嗦嗦磕头如杵蒜,只喊饶命!侍卫们作势要拿人,董卿卿挥手示意侍卫暂退,只见跪着的一人往前膝行两步,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娘娘开恩饶命啊!小人郭二不过是京里寻常的小厮,绝不敢冒犯娘娘的凤颜”
董卿卿“哦?”了一声,问道:“听你这话似又隐情?你既然是寻常的小厮,本宫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
只听那人回道:“小的两人是九王爷府上的门房小厮,自小被卖到九王爷府里,王爷见我俩还算机灵,经常着我们去给京城里的各王爷府上传个信什么的,这次是得了王府里刘管事的吩咐,望娘娘开恩,饶了小人的性命!”
旁边另一人也哭泣道:“娘娘开恩,小的二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敢欺瞒娘娘。今天娘娘治了小人的罪,小的心甘情愿认罚,只可怜老母年迈,还指望小人为她养老送终。望娘娘垂怜宽宥!”
董卿卿沉吟片刻,知道从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厮口中无法探得有用的消息,才缓缓开口:“好,今天我便饶过你们,你们回去不妨给你们主子带句话,就说若是敢动本宫的人,就等着月国覆灭吧!别在本宫不愉快的时候做一些本宫不喜欢的事情!”顿了顿,董卿卿从脖子上取下一件吊坠,道:“本宫这里有件物事,你们二人看清楚了,告诉你们主子,他们知道这是什么!”
宫女双手接过吊坠,拿到郭二两人面前,两人看着这件吊坠样式古怪,并不似寻常妇人所配之物,心中疑惑,却也不敢造次,只细细观看牢牢记住样式大小。
“看清楚了么?”董卿卿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人看清楚了!多谢娘娘大恩!”郭二连忙磕了个头,回道。
董卿卿挥了下手,令宫女打下轿帘,太监尖声喊句“起轿!”皇妃的舆轿无比威严的从郭二两人旁边行过。
良久,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郭二两人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擦了擦冷汗……
九王府里的书房是九王爷接见其他皇子和一些亲近臣僚的地方,朝廷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九王府的书房进得去,也就是真正进入到了九王的亲信中枢。
此刻,在这间窗明几净的书房里依次坐着九皇子和十四皇子,两位皇子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霾。
“你二人看清楚了?”九王盯着跪在地上的郭二,好像要从他眼中看出一点什么似得。
小厮郭二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小人看得一清二楚,好像是个老虎的形状,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呃,有小人手指般大小!”
听完郭二的再次确认,两位年轻的皇子神色凝重的互相对视了一下。沉吟半晌,九王爷看了看郭二两人,眼中杀机稍纵即逝:“今天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懂么?”
郭二两人点头称是,九王爷挥手屏退二人,一言不发,负手盯着书房墙上的一条横幅,若有所思。十四王爷转头见是“慎终如始”四字,再看九皇子皱眉思考的样子,问道:“九皇兄当真相信这等荒谬的事情?那只神秘的军队调度真会给她?”
九王爷恍如未闻,十四王爷索性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看此事不太可信,也许她只是偶然翻看皇室秘辛而得知此事,弄出个假兵符,再故意放出风来虚张声势罢了,皇兄你也知道,这支军队战斗力以一敌十,所向披靡。本朝太祖皇帝爷敕令不需参与国家之间的争斗,专司处置皇子间的争斗而不至于伤及国家根本,这么大的权力我绝不相信会落到他一个王妃手中!”
九王敖广走到几前,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的确难以置信,但是你我不可不谨慎行事,看来这位皇妃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啊!”
戌时初刻,董卿卿回到了宫殿,简单的吃了几色点心,屏退左右,满脸疲倦的躺在了榻上,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那只兵符,不由地一阵悲戚袭上心头:朝廷里的刀光剑影,边疆的倭寇横行,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我所有的朋友亲人康健快乐,这难道太奢侈了吗?这个世道为什么好人总是历尽磨难?坏人却总是逍遥自在?命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可怜我那来不及出生的孩子,若不是那人心狠手辣,你该是何等的快乐!老天爷啊,为什么我越是惜之如命的,你都要统统夺走呢?闻人将军,最后连你也舍我而去了么?
笑,苍天不公!
眼前净是闻人将军那伟岸的身影,不觉亥时已过,昏昏沉沉间,身心疲惫的董卿卿提着一壶酒,在夜色下翩翩起舞,如同那夜,闻人将军一身戎装,剑佩铛铛,神采飞扬,回身看着笑靥如花的董卿卿跳舞般,宛如一道阳光温暖着她受伤的心。一首家乡的歌谣如梵唱般影影约约落入董卿卿的耳中:
“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一时,眼睛再也收纳不住泪水。
董卿卿水袖一甩,身子摔落,宽大的袖子之中滚出小巧酒杯,几滴红褐色汁液溅落,化作灰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