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老,请指教。”易言成对尹曜一此时的出现充满了希望。
“嗯。”尹曜一颔首,他慈眉善目地看着易言成,然后淡淡开口道:“天地生灵皆有道,道与道之间交错出因果。因果命途说繁杂,千回百转,扑朔迷离;说简单,天涯咫尺,不费功夫。因果大道最妙之处莫过于两字——巧合。”
“巧合?”易言成重复道。
“哈哈。巧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你顺着因果苦苦追寻时,或许他就在你走过的路旁,只是当时你不需要注意。你曾途经白玉镇遇到那个叫做邵帅的凡夫,而他因为他的出现才让你发现了一些额外的因果。”
话说道这里,易言成脑海里不禁思量,就是因为遇到了邵帅才能察觉邵杰的异常,也才能看到景尘大劫背后那个人的黑手。
尹曜一的声音继续响起:“你途经白玉镇本是随性而行,邵帅行骗也是天性使然。你与邵帅相遇的巧合与邵杰的因果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就是因为这个巧合让你得知了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言成,同样是这个关系南域安危的大因果中,你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出于一些小目的。然而对于这个因果来说的确都属于巧合,但是对于一直在这个因果间经营的有心人来说,你的言行举止反而是比任何一个修仙前辈都高明得多。只是因为是巧合的关系,你看不到罢了。”
暮鼓晨钟,发人深省。易言成此时已然明悟了一些东西,立刻向尹曜一作揖拜谢:“多谢尹长老相告,言成明白。”
听懂了尹曜一话中真意,心中翻涌起一腔热血,迫不及待想要去寻找接下去的答案。待他起身,便可立刻说道:“告辞。”
“慢,我还有一件事情得提醒你。”看到易言成转身,尹曜一又开口阻止。
脚步声刚刚抬起便及时停止,易言成看着尹曜一一言不发。
“接下去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参商二星虽然此起彼伏,生生世世不难成眷侣,但你爷爷坚信他们的命运永不分离,唯有参星的主人和商星的主人才是天命所归的一对,绝无二果!”尹曜一的语气坚定,似乎想要还原当时易玄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
这番提醒不禁使易言成驻足片刻。他遥望东南,然后嗤笑不已,自嘲着说道:“他要让我断了这段因果,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阻止我和她的相遇,等到现在却让您来提醒我不要多想。告辞。”
说完,几人飘然而去。
万里云岚之间,易言成知道此次是不虚此行,尹曜一的一番点拨可谓是使他来南域积累的数年阅历瞬间产生了质的变化。他的心情何曾如此急迫,希望赶快回到景尘,来整理出那些近在眼前的线索。
“老言那儿,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陈廖把头偷偷凑到襄敬琮那里问道。
襄敬琮颔首,悄悄回答道:“铁定是,天机谷的阴极长老特地出来相送,那几句话里面肯定有些猫腻。”
“你听不出来?”陈廖问道。
“听不出来。我说陈廖,这都是机密,哪能让我们听出来。”襄敬琮回答。
这时,陈廖不禁怪笑起来:“嗨,我以为全乾坤就我和老穆听不懂呢,合着凌道桓他们听完一副淡定相,都是不懂装懂啊。”
襄敬琮呵呵苦笑。
回到景尘,易言成连招呼都不打就钻进易居岛。把房门一关,贴上几张无声符,在书桌上摊开一卷白轴,然后提笔书写。他此时此刻心中第一次感到那么清晰和踏实,因为尹曜一那句——
“对于一直在这个因果间经营的有心人来说,你的言行举止反而是比任何一个修仙前辈都高明得多。”
这句等于是在告诉易言成,虽然他的行为不是针对那个幕后黑手的,但是因为巧合的关系,他又在不知不觉中站在那个人身边影响着那个幕后黑手的布局,只是幕后人能看见他,他却浑然不觉。
他,易言成其实就是离幕后黑手最近的人。
初来景尘的三年都是在宗内,肯定不算。那么因果的触碰应该是发生在三年后第一次踏出景尘开始。
他落笔,思索片刻便写下曾经改变冯寒一生命运的一段因果——“玲珑镇”。
那个人埋下邪道灵珠残害百姓,然而意外的是竟然被靳前辈所利用。虽然入魔的靳前辈所作所为上比灵珠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正因为这样将事情恶化,才会引起他们一行人的注意,及时阻止了灾难。
再来是“太玄城”。
遇见那个身负襄王凤泪琴的琴师;宁皇啸的一式神通;拍卖会……错了!
易言成及时停笔,他忽然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个失误。提起笔,在玲珑镇的前面又写上“付雪倩”三个字。他与凌道桓等人感到气运压迫时,的确是付雪倩来景尘开始。
一个本来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却能在太玄城中叫出爷爷易玄的名字。她以“付雪倩”的身份出现并不是毫无理由,而是为了给他带来柳晔宗的消息。
纸上多了“柳晔宗”三个字。
幕后黑手是一代的修士,而且与易玄结怨,这点毋庸置疑。只是他为什么要牺牲柳晔宗呢?而且牺牲的为什么是柳晔宗而不是其他宗门呢?
柳晔宗的灭亡并没有给易玄带来灾祸。那就是没了柳晔宗,他能得到一些好处。为了这个好处,他不惜残杀人命,然后嫁祸易玄。
想到这里,易言成觉得对味了。他用另一支笔沾上朱砂,圈住了“柳晔宗”三字,并在旁边写上“起点”。
柳晔宗灭亡的事是发生在近千年前的事,直到现在才动手,是不是有些迟了?
难道是因为如今易玄已经去世的原因?
回想不久前付雪倩给他看得付长老的记忆,让易言成最触目惊心的,不是易玄的命宫魔仙大阵,而是那道逼得易玄发动易家不灭金身去舍身抵挡的雷光。
那道雷光竟然能将开着不灭金身的易玄给震飞出去。可见修为应当与那时的易玄相近才对,没理由惧怕易玄。
于是,易言成只能想到两种可能。一,这道雷光符咒并不是那人亲手炼制,而是得到哪个上古大能的遗宝;二,在这次计划中,虽然灭了柳晔宗,但是那个人也在爷爷易玄身上感受到一些令他恐惧的威胁。
不选择在这个环节琢磨不定,他提笔开始向后写下“饕魔疫”。
这是一个大谜题,以前是,现在更加是。饕魔疫的最后证实了乃是人为。同样,拥有这般医道的齐宇航正巧在那里出现;苍古剑宫的宁皇啸也因为这次饕魔疫得以掩人耳目。
而到如今看来邵杰的身份却是耐人寻味,他出现在饕魔疫中是否是别有目的,还是制造这次饕魔疫的人与他有着密切关系?
齐宇航、宁皇啸、邵杰,究竟谁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易言成摇着头,用毛笔接下去写出“天机谷”。
那个人以虚影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当众前来阻止他和付雪倩前去寻找命星……
啪!易言成突然拍案而起,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自言自语道:“我记得那时,他好像中我的倒行逆施,太乙真境的极阴极阳之力被打在身上,不可能不留下印记的。那么,顺着这个印记就能找到他了!”
想到这里,易言成再次用朱砂笔圈住“天机谷”三个字,并且写下“印记”。
接下去就是两年来在混沌古墓中的种种,待出来之后便是问仙大会。景尘也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大劫。
柳晔宗(起点)、付雪倩、玲珑镇、太玄城、饕魔疫、天机谷(印记)。
这一连串因果会汇成什么?
易言成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他敢确定,只要能够察觉出这些事件背后那些还未被发现的线索,幕后黑手、还有他的目的都将曝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柳晔宗,这将是易言成下一个要前往的地方。
或许易言成的方向是对的,只是他高兴之余却忘了。那个幕后黑手“他”的计划从未停息过,即便是他在寻找真相时也不会停止,反而会更加激进。
只是,“他”却忘记了,北域里那个死去数年的男人,绝不会让他如意,即便他已经死去,天地乾坤也阻止不了他的谋算,逃脱不了他的城府。
隐藏在南域的暗涌自从问仙大会之后就已经浮出水面,是南域中知道的人还不多,等到他们发现一点端倪,不少人又淹没域的海水中。
“几个时代前造下的罪孽,终将面临复仇者温玉之剑。愤怒的业火会焚烧整个南域,等待白色的风吹袭后创造出新的因果。
他的命运,同样会在达到目的后,被坐在他身后的棋手纳为弃子,在死亡中得到解脱。
向后看,那个棋手的身后,站着一个仙灵。”
天机谷外,手持桃花折扇的青年再次翻看起这本手札。他换上一套麻衣粗布,挂上一枚八卦镜。另一只手开始掐算,踏上了终结这段因果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