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第一季度的具体情况,互联网平台的业务比重与上一季度基本持平,各个部门可能还要在这一块再多做努力,我们还要进一步加大宣传力度……”
老唐的头在边上垂过来又垂过去,猛地垂过了又乍然抬起来,迷惘地看了一下四周。
自从上次以后,他们改变了战略,小莲和苏吉两人神一般的战斗力让他们包揽了倒数第三排的左翼。
夏沧一开大会也容易犯困,还好她们科的会议记录是交给陈老师的,不然简直要把她给逼死。
“现在请我们江局做一下总结。”
夏沧一下子就清醒了。
“刚才袁主任说的问题我就不再重复,环比数据不理想可能存在客观原因,一是春节长假,二是二月份只有二十八天,我比较了一下同比数据,覆盖率还是上升了三个百分点,所以既有紧迫感,也有动力。下面我想讲一下这个阶段的重点工作……”
听到下一个阶段的重点工作,夏沧下意识的抬了下头。
江易手里压着材料看着众人,眼睛正好移过来。
哎呦——
夏沧赶忙缩了下去。
不能对视——
真尼玛不能对视——
台上空白的几秒钟也显得很长,大家本来都拿起笔准备记重点,不由得都抬头看向前面。
“……”
“这个阶段的重点工作是……”
她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
不能怪她,也不能怪对视。
三座大山去了两座,唯有一座还留在骨血之间。
她发现了江易和她两个最大的共同点:都具有浓重的封建的思想。
那天他放嘴之后,她就立马跳到边上裹在毯子里拉衣服。
占士从前座之间探出头来,夏沧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它极其无辜地看着他们,车里有些闷,它的舌头又弯了出来。
江易伸手拍了下它的脑袋,占士让了一下。
线衫的小纽扣有两粒脱线了。
她只好把手捂在那里,不让边上的人发现。
“咔哒”一声轻响。
烟草的气味。
她转头。
火苗腾起,不知哪里来打火机的金属盖子被他按了下去。
摇下车窗,他转过头去。
——抽尼玛的烟啊——
电影里特么好歹是弄完了再抽烟。
不就是——
抽得像已经发生了什么一样。
看着前面的皮座椅,她撞上去的心都有了。
但是适才的情绪被他搞得割裂了。
她吼不出来。
岑寂的哑默。
太静了,四周很暗,只有边上汽车轮子驶过潮湿的水泥路的声儿,
那点火光就划动在她的眼角里面。
一根烟像是没有抽完就被他摁灭了。
回来就好像恢复了正常。
他又转过头来。
夏沧马上警觉了起来:“你,你个变态你又要干嘛?”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话。
她一开始没听懂,
后来听懂了。
脑子嗡了一声。
就这么几秒之间,就像默认了一样。
她这种歇斯底里完全失控的状态只偶尔出现在过父母眼里。
然后结局都是挨巴掌。
不是她爸,而是她高级知识分子的老娘。
挨完巴掌老娘会给她做一顿好吃的。
她就噙着眼泪默默吃饭,吃饭的时候她的神棍老爸必要加一句:“我们家女儿性格特别好,就是偶尔有点小脾气。“
她老娘这时候会斩钉截铁的说:“她那个样子十个男人看到了,十个都不要她。”
一般第二天一家人又其乐融融了。
她觉得她天然怂的个性就是被这么培养出来的。
她不知道江易具体是怎么想的。
她最后只能得出结论:
封建礼教的禁锢。
江易执意要送她上楼,她头摇得同拨浪鼓一样。
“苏维在我家。”
——什么都没做,跟做贼心虚一样——
最后只能当着他的面又把他拉红了,该加的又加了一遍。
她特么终于知道当着别人的面再重新把人拉回来是一件多么傻逼多么幼稚多么尴尬的事情。
小公寓静得很。
那个点进电梯的时候没想到还能碰到人,一个矮小壮实的男人瞥了她两眼,电梯一响她就拽紧了衣服杀回去。
烧烤味漫了整个电梯间,喉咙里呛得很。
苏维真是口是心非的代表人物。
瞪着个眼睛坐在楼下小餐桌的小板凳上等她。
看见她竖起了眉毛:“那个什么舟的弄的?”
夏沧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
之后的节奏她觉得有些凌乱。
第一天
22:38:50
江易:今天到XX开会,方归,晚上还有几个文件要看,安。
22:45:56
夏沧:哦(表情)
第二天
23:00:30
江易:明天要去一趟省里。
23:14:03
夏沧:哦(表情)
第三天
06:23:23
江易:降温,注意保暖。
12:30:23
夏沧:惊(表情)
哦(表情)
19:32:32
江易:已回。
19:38:14
夏沧:领导……还是算了吧
洗了个澡换了苏维去,看到埋在床上的电话还亮着,才发现他来了三个电话。
她吓了一跳,再看她回的东西,感觉是有点奇怪。
立马走到窗户边上。
“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隐约可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本来以为自己语焉不详对他造成困扰了,听起来还是气定神闲,于是撇撇嘴:“领导,你哪里觉得我是夺命追魂CALL爱好者,二十四小时GPS定位系列?”
电话那头传来轻微而低沉的笑声。
她挂完电话有点生气。
她戳开手机,分享:知乎:跟领导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分享:知乎:跟工作狂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分享:知乎:变态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江易:……
交流总算正常了,就是不能对视。
她一对视就XX疼。
和他眼神一交接,总感觉他像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当然这是她的感觉。
她虽然知道大清亡了一百年,但是那只包躺在家里感觉像是无形的枷锁。
她从来没有这么有计划,有条理迅速果断地处理这么一件事。
她真的在网上买了一个长宽高差不多的拼图。
然而把那包的盒子换了,再拿到专业的店里面去做了一个塑封。
她仔细想了想那天他故意支开了司机的原因,她想到了许多可能,不能随手就打开的盒子应该相对安全一点。
她算了算时间,在同一个时段等在了那个培训班的门口。
她还去娃娃机上抓了一个娃娃,然后把平时标准性的假笑挂上,装得有那么一点点的谄媚。
她寻找到一个最白的小女孩还有等在门口的司机,抓准时机的上前:
“麻烦您帮我把这个给李市长,这是他要我准备的东西,谢啦!”然后把娃娃往小姑娘的手里一塞,接着啥都没说转身就走。
她绕着操场外面的栅栏绕了一大圈才回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电话就响了。
李作舟的号码她一直没有加个名字。
“我听说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还有些愉悦,也没有称“叔”。
“啊?哦。”
“怎么着,不喜欢?”
她缓了一口气:“不是,我男朋友说不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
话没有雕琢,也不需要雕琢,她知道听起来肯定很幼稚。
“男朋友?怎么这么快就有男朋友了?”
这转换太突然,这话里竟然透着不明所以的阴狠,让她有一点不寒而栗:“哈哈哈,是啊,人家介绍的,刚刚确立关系,哈哈哈。”
这同他谈起女儿的样子简直有天壤之别,夏沧心里有点堵。
“好,就先不说了,再联系。”
“嘟嘟——”
电话挂断了,她缓了一口气。
又到了楼下,上次的记忆太深刻,她不由自主地往四周望了一望。
还没怎么看,就看到斜边一个头猛地往后缩了一下。
自己住的地方自己最熟悉,这个底下的走廊两头都是通的,往外面是绿化带,平行有一条小石子路,可以再绕回来。
她快走了两步,往边上绕过去。
再绕回来的时候果然看到有个人在那里左顾右盼,抓耳挠腮的。
——真特么鬼鬼祟祟——
正要想想怎么应对,
那人转突然回头。
“哦呦!”
他先吓退一步。
“夏小姐,你吓我一跳。”
那个人笑起来很憨厚,像是在哪里见过,“你谁啊?”
“你不认识我了,那个,那个芦柑。”他比划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后脑勺,样子有些失落。
“哦,”夏沧觉得他很亲切,虽然是江易的人,和江易感觉不是一个气味。
“你来干什么?”
他小碎步走了上来,“夏小姐,我觉得我犯了一个错误,造成了一个误会,我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一下。”
——这特么的是什么表达方式——
夏沧故意一本正经的说:“你现在在犯第二个错误。”
这小子认真了,“请夏小姐指示。”
“你是干什么的?”
“哦,忘了,我叫车健,您叫我小车就行,和江局一样。我以前在云南当过兵,后来腿受伤了,是……反正现在帮着江局打打杂。”
“你犯什么错误了?”
车健一张脸皱在一起,“我把那天在荟萃碰到你和李副市长的人在一起的事情同江局说了。”他有点惭愧的样子:“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又觉得不说对不起江局……其实,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你别介意啊……江局绝对是个靠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