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焚风咧着大嘴笑,看着她逃走,满心满眼都是笑。
等笑够了,扭头,看见秋雨影正冷眼看着自己。
“咳,看什么看?”
“问到了没?”
“内个……,没。”
秋雨影白了他一眼,仰天悠悠叹息,“哎,要你何用啊?”
“我可是已经软硬兼施了,她就是一问三不知,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真的动手,那小脖子,一掐就死了。你有本事,你去问?”夏焚风愤愤道。
“我若是从西门错那里能问的出来,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出卖色相?”
夏焚风嘶了一声,“按说,西门错是龙太师的人,这龙太师不是跟王爷一条心的吗?”
“龙太师相中了殿下,想让殿下当外孙女婿,那是因为一向老实的凤于归越来越不老实,南渊若是大乱,普天之下,只有王爷可以替他护住这个宝贝外孙女。但西门错,一个山贼出身,却没这么大的心思。”
秋雨影双眸如一汪秋水,望着满园雪景,凉凉而无波,“人心难测,各怀己心罢了。咱们要做的,便是守住王爷。莫要为了个女人,乱了方寸,自毁长城。”
夏焚风一拍脑袋,“我有办法了!”
“怎讲?”
“咱们,换一换!”他挤挤眼。
秋雨影有些凝然的脸,也立时展颜,“有你的。”
——
没多久,诗听也跟凤乘鸾一样,慌慌张张逃回那件红彤彤的新房,一进门,就被凤乘鸾揪住。
“听听,你听说我,我觉得这涵王府有问题。”
诗听也反手抓住凤乘鸾的手臂,“小姐,没错,我也觉得这里太可怕了。”
“不如我们逃走吧!”
“好!”
“收拾东西!”
“哎!”
两人将尹丹青和西门错喊来,四颗脑袋凑在一处。
“今晚就走?……唔……”尹丹青大嗓门一声,立刻被诗听捂住嘴。
西门错重重点头,“我赞成!我也觉得这涵王府不正常,不像个王府,倒像个专门圈禁起来的地方,用来困住咱们小姐。”
他有意无意这么一说,尹丹青就想起来了,“对啊,今天我想出门去转转,就在门口被人给拦了,说什么没有腰牌不得随意进出,就算是王妃的护卫也不行。”
如此一来,凤乘鸾就更加笃定了,“阮君泽绝对没这个魄力,他手里那些护卫,哪里来的本事拦着咱们?”
“啊?”诗听直咧嘴,“不会是靖王吧?”
“难说。”
“他先由着涵王娶了小姐,然后把小姐这个大嫂给软禁起来?霸占涵王府,霸占嫂子?他不是一向口味清奇的吗?”诗听眨眨眼。
凤乘鸾也眨眨眼。
这个梗,听起来好狗血?
“不行,不管那么多了,总之先逃出阮君庭的魔爪!白玉京这么大,咱们隐姓埋名避开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尹丹青有些担心,“可是,小姐是奉旨和亲的公主,这突然逃了,万一北辰朝咱们南渊要人,怎么办?不如还按原定计划,再等几日,瞅个时机,将假死药吃了,一走了之。”
诗听想起了刚才夏焚风的话,道:“不行,现在外面天寒地冻,咱们没想好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小姐的尸体,万一真的被他们给埋了,岂不是把小姐冻死在皇陵里了。”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逃出这个涵王府,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待了。”凤乘鸾咬了咬嘴唇,她可不想再整天在这里每每与阮君庭“偶遇”,上演叔嫂情深的戏码。
她一见到他就画风总跑偏,总不受控制,总被他哄得心神不宁,总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
凤乘鸾不知阮君庭是怎么知道假死药这件事的,更是还不知道龙皓华一早就计划着将她塞给阮君庭。而且这种事,西门错也有份,自然也不会跟她坦白。
眼下,假死这个伎俩,能骗肃德,骗阮君泽,骗天下人,却骗不了阮君庭了。
所以,只有撒丫子逃了!
“咳!”她定了定神,“这个,只是暂时的缓兵之计,咱们躲开阮君庭后,在城中可以随时关注风声,万一肃德真的借此向南渊兴师问罪,我再跳出来,然后病痛交加,不治而亡。但是眼下,逃出涵王府,才是当务之急!”
嗯!众人点头,纷纷撸袖子,说干就干!
——
此时,距离凤乘鸾这个较为偏僻的洞房较远的一处,是整个王府的最高点,下面的地基,在修造时,额外加高了夯土台,那上面,便是特意打造一处府中景致,小楼观雪。
阮君庭在楼上,临窗而坐,缓缓落笔,凝神细细描画一张图纸。
“殿下。”秋雨影无声无息进来,回身带了门,“焚风什么都没问出来。”
“无妨,将人盯牢,本王花了这么多心思才将她弄来,千万别跑了。”阮君庭专注于眼前笔墨,没有抬头,却眉眼间不经意带了笑。
“是。”秋雨影也陪着笑,“今日,在亭中焚香,想必太后的眼线已经将消息带走。”
“她,”阮君庭笔锋稍停顿了一下,两眼微眯,“本王自打决意立妃,她的方寸就乱了。连大婚之夜住在了哪里这种事,都要打听,这手,实在是伸得太长了。人,若是不本分,就令人生厌。”
“王爷,”秋雨影小心道:“那香的量,自从您上次吩咐过,如今已经减了五次。”
“嗯,继续酌渐。”
“是。”
阮君庭不再说话,秋雨影就立在一旁陪着。
他看见他在画的,是张打造兵器的图纸,一把长刀,刀刃飞扬华丽,如一支逆风的凤翎。
“王爷,这是又要给咱们魔魇打造了新兵器了?”
“呵,”阮君庭将笔搁在笔山上,将图纸拿起,在眼前端详,“你觉得,本王名下,谁能用它?”
凤翎刀,自然配那姓凤的女子。
可秋雨影只故作不知,沉吟了一下,“呀,如此长刀,看似华丽恢弘,却刀刃极薄,不似旁的战刀那般厚重,以力压人,属下实在猜不出。”
阮君庭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明明猜到了,却不说破,“在南渊时,曾与她交手数次,见她功夫套路,以大气霸道见长,可平日里却没有称手的兵器,整天要么剪刀,要么长簪,实在是可惜了那般身手。”
秋雨影笑道:“所以,殿下就要亲手替她打造这把长刀?”
“嗯,”阮君庭微微一笑,双眼看着那图纸,仿佛已经能看到她舞动长刀的身姿,“不如就叫长凤吧。”
“甚好,”秋雨影陪笑,“长凤长凤,祝愿殿下身边有凤相随,长长久久。”
“呵,”阮君庭将那张图纸亲手仔细叠好,“将她骗来北辰,只是担心一直留在南渊,一个不留神,被凤于归给嫁了旁人,如今,人能在身边就好,至于王妃……,那日的婚礼,始终是委屈了她,将来,总归要补一个心甘情愿的大婚才是。”
“嘿嘿,王爷的心意,王妃若是知其一二,怕是都要感激涕零了。”
“奉承!”阮君庭将那图纸扔给秋雨影,“她会感激才怪!她只会被吓得撒腿就跑!”
“呵呵,您是王爷,您说什么都对。”
“将这图纸,派人送去名剑山庄,告诉琴澈,本王要最好的炉,最好的火,最好的铁,最好的砧,最好的工匠,打造最好的刀。”
“喏!”
“还有,之前交他们打造的那批弯刀,如何了?”
“回殿下,样品已经验过,的确可以飞出数十丈取人首级,之后再飞归持刀人手中。第一批一万把,大概新年后就会送去天机关。”
阮君庭望向窗外,大半个白玉京尽在眼底,“嗯,年后,找个时间,回一趟天机关,犒劳将士,顺便看看那一批好刀。”
“喏!”秋雨影拱手间,抬头,“殿下,其实您是怕王妃不习惯白玉京的严寒,想带她回天机关暖和暖和吧?”
“多事!”
“魔魇将士托了王妃洪福,必将翘首期待,属下代将士们,谢王妃娘娘!哈哈哈……!”
——
入夜,王府里一片静谧。
雪又开始纷纷扬扬下了起来,头顶上,昏黄的月色笼着一圈圆融的月晕。
凤乘鸾新房的门悄悄打开,探出几个脑袋。
她手指一点,“一起走目标太大,分开行事,你们先走,若是成了,回头接应我,若是不成,也不会太引起阮君庭的注意。”
诗听不放心,“那小姐你呢?”
“我……,”凤乘鸾眼光动了动,“我去帮你们引开他他的注意力。”
西门错差点没笑出声,明明想去跟人家告别,却说得如此大义凛然,小美人儿,你脸皮果然日益见长。
几个人分开行动。
凤乘鸾披着大红的轻裘,蹑手蹑脚穿过花园,借着府中沿路的大红灯笼,眼看着角门就在眼前。
可就在还剩下十步的时候,身后一袭猩红的大氅,从雪地上拖曳而过,怀中抱着正在使劲儿打呼噜讨好的大白猫,“这么晚了,去哪儿啊?王妃要走,怎么不带上猫?”
阮君庭果然早有准备。
凤乘鸾就知道根本跑不掉。
她转身,也学着他平日里的样子,将手背在身后,俏生生道:“谁说我要跑了,我是在找你呀,看看你今晚是从角门溜进来会嫂子,还是从狗洞钻进来。”
阮君庭慢悠悠踱到她面前,“嫂子找本王做什么?”
“额……”他离得好近,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只猫,凤乘鸾向后倾了倾身子,左右看了看,眨眨眼,咧嘴,龇牙,“堆雪人!呵呵!”
阮君庭:“……”
凤乘鸾唰地,从后腰掏出两根胡萝卜,“你看,我连东西都带来了!”
阮君庭嘴角勾起,方才见她要逃走的不开心,一扫而光,“好啊,堆雪人。”
他将猫咚地扔在地上,“就堆一个你,一个我。”
猫被扔得嘤了一声,缩着脖子溜了。
“呵呵呵,好呀!”凤乘鸾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早有准备,藏了两根胡萝卜!
于是,阮君庭真的蹲下来,替她滚雪球。
凤乘鸾有点愣,他倒是实诚得很,如此纡尊降贵的事,从不含糊。
他抬头,“不是要一起堆雪人吗?难道只是本王动手?”
“啊,好。”
两个人各堆各的雪人,静默了许久,都没说话。
凤乘鸾琢磨着接下来怎么从他手中脱身。
阮君庭就用眼睛溜着她,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跑了。
终于,他慢悠悠道:“过完新年,出了正月,本王会回一趟天机关,犒劳将士。”
“我也去!”凤乘鸾想都没想。
阮君庭抬头,额角落下来的发丝将他在月下雪中衬得竟然有几分妩媚之色,“你打算用什么身份跟我去?”
“额……”凤乘鸾低下头,埋头继续堆雪,一双手冻得通红。
“让你三个月内,不准嫁人,不准喜欢别人,看都不可以看别人一眼,乖乖地等着,你倒好,本王一转身,你就嫁来北辰,给本王当嫂子?”
这件事,他是真的生气的。
凤乘鸾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一头扎进雪里,不要看到他。
“到底怎么回事?老老实实地说。”
凤乘鸾抓一把雪,糊在面前的雪球上,嘟着嘴,再抓一把,再糊,“也没什么,就是惹了点祸,南渊待不下去了,到你们北辰来避难,顺便成全二哥和景安。”
“什么样的祸事,让凤于归都兜不住你?”阮君庭的脸色好黑。
“我……,”凤乘鸾扁扁嘴,“我把景元熙……给阉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