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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内奸(1 / 1)

沿江而去的入海口前,群峦之间看去能看着一片冒着烟的房屋,乍一看却好似个小村庄似的,待靠近了些,便能看见其中箭塔林立,大片的寨子相连,各个门口都站着四五个哨兵,寨子里十人为一队,三五队人一刻不停的在寨子里巡逻着。

寨中从的房屋看着好似随意错落,若是有明眼人一看,这规划布局暗藏了奇门遁甲,寨中房屋交错纵横,条条道路好似迷宫似的,看不懂的人就算是冲进了寨里,也找不到该往哪里去,在这大寨里就迷失了方向,变成了笼中困兽,任人宰割。

这一片片水寨连接成了整片的大寨,便是采水堂。

战船和小艘的快船停靠在了码头上,甘景虎大摇大摆的第一个下了船,走在了最前边儿,身后跟着的是炮头和翻垛二人,在后边儿,就是大批的水贼,站成了两排跟在后边,两排中间压着虞小楼和甘景豹。

码头这边儿是秧子房和花舌子出来迎接甘景虎,二人也带着寨子里的弟兄们,看见甘景虎意气风发,身后又压着两个人,其中还有甘景豹,就明白这一趟出去是大获全胜。这花舌子是个人中之精,溜须拍马,嘴皮子的功夫是最厉害的,看着眼下的情况,立马就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恭喜大当家的旗开得胜!肃清门户!”花舌子这么一吆喝,秧子房和其余的水贼也跟着吆喝起来。

“恭喜大当家旗开得胜!肃清门户!”这声音一声传一声,一声带起一声,声音越来越大,在整个采水堂李回荡,震的是江面也好似在发抖似的。

甘景虎满意点点头,朝着秧子房挥挥手,秧子房赶紧跑上前来,他坐到了如今的位子,眼力好得很,打甘景虎下船开始,他就瞄见了带回来的甘景豹和虞小楼,这俩人既然能活着被带回来,肯定得交到他的手里。这甘景虎一挥手,秧子房都无需要问,带着三五手下上去就把虞小楼和甘景豹扯了过来。

“押进水牢!”秧子房吆喝一声,几个手下便押着虞小楼和甘景豹就下去了。

这水牢是采水堂里最折磨人的牢房,这牢房一半建在水面以上,另外一半在水面以下,朝着江岸的这头上是大门,除了封顶和四面墙外,朝着大海的那头却是掏了三五个圆型的洞口。绑来的人进了牢里,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坐不得趟不得,不但时间久了,身子也在海水里泡发了,就连五脏六腑也开始衰退,皮肉开始松弛,到后来是轻轻一扣便会掉下来块肉。

除了这些,那三五个圆形的口子,直通着大海,时不时海里会有些害人的玩意儿顺着口子游进来,要了人的性命。

虞小楼和甘景豹来的时候,正赶上了涨潮的日子,这水牢原本该没过身子一半的水,一下子就涨到了人的胸口。几个水贼把虞小楼和甘景豹双手吊在顶上,又结结实实的在虞小楼的脸上扇了几巴掌,打的虞小楼是眼冒金星。

说到底了这甘景豹虽然是要死的人,但是好歹是甘家的三当家,以往见着都是要低头让路的,如今虽然成了阶下囚,但是这寻常的小水贼还是不敢教训他的,这几巴掌的下马威,就全都落在了虞小楼的脸上。

等这几个押着虞小楼和甘景豹的水贼出去,虞小楼嘬了嘬口水,吐出的时候就变成了血水,这几巴掌早就打的嘴里含着血。可是这其中有规矩,被抓回来的肉票,那是肯定要挨揍的,但是谁要是喊了疼,求了饶,吐出了血来,在水贼的眼里这人就是孬种,轻一些是打的更狠,重一些就直接杀了喂鱼。

虞小楼是憋住了一口气,等着水贼走了,才把嘴里的这口血给吐出去,叫唤起来。

“他们怎么不打你啊!”虞小楼抱怨了一句,扭头看向了也挂着的甘景豹,两个人就好似两块叉烧肉似的。

“你那么怕死,现在怎么不怕了?”甘景豹的语气平静的很,虞小楼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淡定还是已经绝望了。

“我是不会死,你就说不好了。”虞小楼调笑似的看着甘景豹。

“你指望他们杀了我然后放过你?”

“只要我告诉他们采水帆的秘密。”虞小楼狡黠的一笑,甘景豹却变了脸色。

知道采水帆真正威力所在的人,只剩下了甘景豹和虞小楼,如果没了这两颗铃铛,那采水帆根本就是块寻常不过的布头罢了。如果虞小楼拿这个秘密去交换他的性命,说不定甘景虎还真能放过他,可是如此一来,真的就让甘景虎顺心得意了。

甘景豹盯着虞小楼是,若是虞小楼真能做出为了保命而出卖了采水帆秘密的事情,甘景虎更愿意他现在就杀了虞小楼。

“你不会的!”甘景豹盯着虞小楼看了良久,似乎好像终于有了决断,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哦?”虞小楼饶有兴趣的反问起来。

甘景豹却没回答他,他始终是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虞小楼为了保命要说出这个有关采水帆的秘密,那他在草滩就可以说了,那时候甘景虎放了他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到了此时,入了采水堂,出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或许虞小楼的手里已经有了别的筹码了,足以让他保下自己的姓名,甘景豹心里思忖着,这个涂宴楼的少掌柜到底是什么来路,倒不是甘景豹怀疑起虞小楼的身份,而是他精通江湖行话,身上又会几样早已失传的轻功,实在是难以捉摸。

“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甘景豹直接了当的问起虞小楼。

“还不到时候,现在说了,连这个牢门都出不去。”虞小楼抬起头,这次他的神情里一点儿玩笑也没开。

虞小楼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这整桩事的来龙去脉他已经了然于心,可是他若是单独告诉任何一个人,那人为了掩盖秘密必定会杀了他,他一定要等到这桩故事的所有角色都在的时候,一句道破整个故事。

“你说的内奸是谁?”二人沉默良久之后,甘景豹问了一句。

“一会儿就知道了,你这么着急吗?”虞小楼无精打采的说着。

二人被吊在这里已经足有一个钟头了,虞小楼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泡在水里的身子好像也有了异样的感觉,明明就泡在水里,可是却越来越觉得口渴,这才想起打他被甘景豹叫出来那天起,他便滴水没进,也没吃任何的东西,加上又受了伤,如今泡在水里只觉得肩头奇痒难耐。

“喂!!来人啊!”虞小楼扯着嗓子大喊着,甘景豹无奈的看看他。

“别喊了,不会来的。”

甘景豹对水贼的管用套路了若指掌,这抓回来的肉票,要先给个下马威,揍他一顿,关在牢房里,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不给吃也不给喝的关着肉票,任他如何叫唤,如何的闹腾,也不理这肉票。

肉票吊在水里,虽然不算酷刑,但是也甭想睡着,为的就是熬这肉票的心智,疲惫和饥渴不停,肉票又无法睡觉休息,这样熬个一两天,肉票也就基本没什么反抗力了,厉害些的能熬个三五天,最长的,也不超过七天,就死在了水牢里。

“等到明天,他们自然会来的。”

“要明天?”虞小楼一声惊呼,没料到还有这一环。

虞小楼本以为在草滩他拖住了,只要到了采水堂,到时候自然会有机会站在采水堂上,揭穿整个故事的真相,可是却没想到,竟然要在这水牢里度过一夜。虞小楼闻声脸色变的异常难看,抬起头望向了甘景豹。

“那我们可能连今晚都活不过了。”虞小楼咽了口口水,皱了皱眉。

“一会儿活一会儿死的,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是真话。”甘景豹已经厌倦了猜测虞小楼话里的意思,他始终不是个会揣测心思,勾心斗角的人,直来直去才是他的本色,刻意去揣测虞小楼的话,既费神也没用。

“翻垛不会让我们活过今晚。”虞小楼说着,甘景豹却打断了他。

“已经来了!”甘景豹早就听着了动静,这人不是从牢房外面进来的,是从墙另一边儿的圆形洞口里游进来的,甘景豹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和虞小楼说着话,放松了这人的警惕,等到这人游到甘景豹脚下的时候,甘景豹双腿使力朝着水中一夹,一旁的虞小楼只看着水面上泛起一大片的气泡来,下一刻这甘景豹使力抬腿,竟然从这水里生生的夹起一个人,这人刚出水面,大口的喘着粗气,推开了甘景豹,连退几步,脸都憋成了紫色。

“粮台?”甘景豹定睛一看,这被自己夹起来的人,正是年事已高的粮台。

“三爷,你的剪刀脚可差点儿要了我的命。”粮台喘着粗气,他个子不高,站在水里,水面已经没过脖颈,就停在下巴处。

“你怎么来了?”甘景豹有些奇怪,这粮台几十年也没出过海,怎么今儿就来了。

虞小楼冷眼看向了粮台,粮台也看着他,虞小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不齿的嘲笑来,便抢在了粮台之前开了口。

“因为他就在这儿,他就是你水寨里的内奸!”虞小楼一语道破,甘景豹看向虞小楼,在看看粮台,粮台却已经低下了头。

“为什么?”

甘景豹想不透,既然粮台是甘景虎的人,当初何必要把他从采水堂救走。当初直接让他死在那采水堂里不就得了。

“三爷,我是来...我是来放你们走的!”粮台说罢,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钥匙来,摇摇晃晃的递到了甘景豹的面前,解开了甘景豹双手上的锁铐,然后把钥匙交到了甘景豹的手里,颤颤巍巍的就要离去,却被虞小楼喝住。

“喂!你不能走!”

粮台扭过头眼神阴冷凶狠,就连甘景豹也是第一次看见粮台这样,他印象中的粮台一直是个老人家,虽然是水贼,却总是笑眯眯的,对兄弟们都好,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这样凶狠的目光。

“我应该杀了你的!”粮台的声音沧桑,却还是让人满是寒意。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粮台!你为什么背叛我!却又来救我!”甘景豹被这二人弄得糊涂了,打开了虞小楼的撩开,直接问起二人。

虞小楼松了松手臂,轻松了身子,然后看了看甘景豹,又看了看粮台。

“粮台是内奸也怪不得他,一边儿是忠心老主,一边儿是亲生骨肉,他怎么做都是被夹在中间,两边儿不是人。”

虞小楼的话音刚落,粮台的身子一软,眼看就要摊到下去,甘景豹上前扶住他,只看着粮台的脸色煞白,好似已经入土的死人似的,浑身也冰凉,身子一个劲儿的打抖,他看向了虞小楼,只有虞小楼才会讲出真正的答案。

“我本来是想等甘景虎提审我们的时候再讲,不过现在不讲怕是罢休不了了。”

虞小楼看看粮台,粮台缓缓的站直了身子,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个最绝望又羞愧的表情,好像在虞小楼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被扒光了被人赤身**的扔到了街上,无措又羞耻,却又辩解不出什么来。

“其中一些细节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也听人说起过,粮台是跟着甘夫人一起来的甘家,因为甘夫人也是水贼龙头的女儿,我猜是甘夫人和甘老爷子结下了亲家,甘家在江面上的势力也就翻了一倍。”虞小楼说完停下,看看粮台,粮台点了点头。

“甘景龙和甘景豹都是甘老爷子的亲生骨肉,但是甘景虎不是,他是你的孩子。”虞小楼这话一出口,粮台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去,甘景豹惊讶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

“你第一次问我为什么要帮甘景虎报仇,我就觉得奇怪,现在所有的事情捋一捋,也就明白了。甘老爷子常年在外,水寨里能够接触夫人的,也就只有四梁八柱里的粮台,更何况你还是从夫人家一起过去的,难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虞小楼接着说了下去,粮台应了他。

“原先我就喜欢夫人,倾心于他,两家合并的时候,我才会追随她到甘家来,夫人那时候很寂寞,刚生下景龙,老爷子经常不在,她常找我谈心,聊起以前的事来,日子长了,我那颗死了的心,又活了起来。”

“你二人通奸生下了甘景虎,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你们两个死了事小,可你不想让孩子死,便让他成为了甘家的后人,可是你也没想到甘景虎会杀兄弑父。”

粮台又点点头。

之后的事情,哪怕是虞小楼不讲,甘景豹也能明白了。粮台当日在采水堂救下他,是自己良心过不去,毕竟他有愧于甘老爷子,眼看着甘家已经死了一个后人,剩下个甘景豹绝不能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可他也不想让甘景豹报仇,毕竟甘景豹要杀的,是粮台真正的亲生骨肉,所以粮台才会出卖了他,害的铁索身首异处。

“老爷子,这事儿倒不怪你,因为除了你和我,采水堂里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事儿,而且关于这个人,你还有不知道的事儿呢。”虞小楼说罢,那已经丢了魂儿的粮台坐在下水牢的台阶上,抬头看看虞小楼。

“你、甘老爷子、甘景龙和甘景豹、甚至是水香,都只知道整个事儿的一部分,整件事可不是一两天或是一两年才冒出来的,是那个人谋划了十几年的结果。”

“谁?”甘景豹看向了虞小楼,他等着虞小楼的口中说出那个答案。

“连翘和甘老爷子的儿子。”

“那个人是谁?”甘景豹捏紧了拳头,找到这人,他一定要杀之而后快。

“是我!”声音从牢房的门口响起,一步步的走下来一个人影。

虞小楼扭过头去,目光与那人直视,那人的脚步停下,扫视了在地牢里的三人,又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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