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野心
陽河水缓缓东流，将河两岸分开形成两个小城。北岸的叫做北河郡城，南岸的则叫做南河郡城。
南河郡城这边有妇女在河岸的石头上浣洗衣物，岸上有货郎挑着担子到处叫卖，还有一些轿子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周家少爷的醒来，没有对这个小城造成任何的影响，人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生活的平淡闲适，颇有一番边城风光。
此时以至午时，艳阳当窗照，距离陽河不远处的一个临街小茶楼上，巫刚坐在二楼包厢安静的喝茶。街对面就是曾经在南河郡城名噪一时的南河酒馆。然而这个酒馆早已今不如昔，八月十五才开业的景丰楼，仅仅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已经取代了南河酒馆，成为南河郡城最繁华的酒楼。
远处的陽河，河面上波光粼粼，波浪在两岸击起浅白色的浪花，巫刚目光望向远处河对岸北河郡城那边模糊的一排小楼，心里思考着关于南河酒馆的事情。
先前芫华虽然没把话说那么透，但巫刚是聪明人，听完之后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南河酒馆既是给他的一个机会，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窗外对过那座已然显出颓气的酒馆，现在将会成为他平步青云的梯子，若能够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元酉嗣的那个位置，很快就是他的了。想想在这个年纪就可以成为周家的大掌柜之一，绝对是能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或许在那个青衣少女的心里，也会提升不少的认同感。
当然，还有他内心中不可与外人语的骄傲和野心。
从目前调查得到的情况来看，现实并不是多么乐观。那晚元酉嗣说的也没什么错，景丰楼毕竟是灵门的下属产业，南河酒馆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只是苦苦支撑罢了，巫刚私下里甚至怀疑这个酒馆的老板钱掌柜还能不能撑得到年底不关门。
巫刚皱眉沉思，目光又重新转到南河酒馆的门口，这时忽然看到两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径直朝酒馆门口走了过去，他眼睛一亮，便将注意力停留在南河酒馆的门口，然而大约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又看到那两个人又从中走了出来，随后向景丰楼的方向走去。景丰楼也在同一条街，不过位置不如南河酒馆好，但那是徐丘的地盘，绝对不容其他掌柜染指。巫刚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看了一会儿后，浅浅抿了一口茶水，随后将茶杯放在矮几上。
稍稍过了一会儿功夫，小茶楼的楼梯口处传来‘噔噔噔’的声音，包厢门口传来低沉的叩门声。
“进来吧。”
“巫掌柜。”来人恭敬叫了一声。
巫刚点点头，那人走进包厢，在巫刚对面坐了下来。这人名叫陈汉，是跟巫刚最久也是最信任的伙计，他对巫刚一向拜服，这么多年下来两人熟悉得不能更多，他也不等巫刚招呼就自顾自端起茶壶，先为巫刚斟满一杯，随后又取出一个茶碗给自己添了一杯，粗粗吹了两口气，他一扬脖儿将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巫刚往窗外望了一阵，而后扭脸看着陈汉，淡淡道：“情况摸清楚了没有？”
“太差了。”陈汉擦了擦嘴，言语之中有些郁闷：“南河酒馆看起来快不行了，里面没什么客人，老钱在柜台边也耸头搭脑的，死气沉沉。我估计到南河集会的时候，南河酒馆怕就要销声匿迹了，至于这店，恐怕撑不过今年……”
巫刚一言不发，端起茶杯细细啜了一口。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心里也谈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南河酒馆的情况跟他猜测的一模一样，虽然那里关不关门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这种情况如果拖太久的话，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当然，对于这种不乐观的形势，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也并不算多失落，只是有些失望作为鼎俎境厨修的钱掌柜太不济事罢了。
陈汉跟随巫刚多年，自然能猜到巫刚心中所想，而且他还清楚，只要巫刚上不去，他也没有上去的机会，毕竟想上去就得有人腾出位置来，于是随着巫刚沉默起来。过一会儿，陈汉才又开口道：“巫掌柜，芫华姑娘那边就没有商量余地了？要不然换个酒馆也行啊，这个南河酒馆，我看也只有白氏医馆的白大夫那种境界的大人过来，才有一丝希望。说起钱掌柜，我也算是长见识了，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穷困潦倒的散修……对了，他倒是说了，过几天的南河集会，他还是会按时参加，而且要拿过去的还是那盘酱牛肉。一个九品脍炙级乙阶上等的食谱，啧啧……这老家伙摆了三年。”
“你什么时候见过芫华定下主意后跟任何人商量？只要是她打定主意做的事情，就是老爷和夫人也没得商量。芫华未来必定是周家的少夫人，是哪个周家，现在我也说不准。不过，若是你想得到她的信任，就不要有其他太多的想法，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巫刚想了想，继续道：“老钱的事情和南河酒馆的事情，大概也就是这种情况了。不过，这段日子你还是要注意盯着，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撞大运买到什么品阶比较高一些的食谱了呢？”
他的语气很低，但是却带着一丝告诫的意味，说完之后，他在心里还添了一句‘能买得到才怪’……
包厢中骤然安静下来，陈汉打心眼儿里不认为钱掌柜还有翻身的机会，除非是……算了吧，根本没什么除非，情况就是这样了，完全没有扭转乾坤的可能。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陈汉是巫刚的得力臂助，很多事巫刚也并不隐瞒他。关于前段时间内部的混乱，巫刚稍微透露了一些，但也并没有说太多，只是让陈汉做好准备。不管是继续为周康效力，还是未来改为周宏仁效力，都要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一个没有价值的伙计，无论是周康还是周宏仁当家，一定都不会太放在眼里。
无论是枭雄还是英雄，都只能出现在乱世。当前周家的情况就是如此，到处一团乱乱糟糟的样子，很多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全弄得清楚。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芫华的要求去踏踏实实为周家做事情，至于后院那个大难不死的痴傻少爷……
既然没有死掉，那是最好，虽然痴傻，但他至少顶着一个周家少爷的名衔，大局上能稍微稳定一下。其实巫刚是将宝押在芫华身上的，一方面是芫华对他信任有加，因此机会会多一些，另外就是他对周家二爷周宏仁的观感，实在是不怎么好。
关于周正神智清醒过来这件事，芫华暂时还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周正醒来的第二天她往州府周氏夫妇修书时提起过这件事情。州府那边暂时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当前的情况下，巫刚并不知道周正已非此前的痴傻少爷，因此觉得周正现在的用处大概也仅仅是周家继承人的正牌身份了。
巫刚忽然想起前院里痴傻少爷唾骂老徐和老元的样子，一开始觉得想笑，后来就觉得挺无语，即便你是周家少爷，也不能对家里的老人那种态度。在他看来，当时周正那模样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二世祖，毫无大家子弟的气度，果然是醒来之后，更加痴傻的无可救药了。如此再想想，若是以后周家没有芫华坐镇，怕真是要毁在这个白痴二世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