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夕瑶不说话,夏夕澈就更加沉默,为了缓解气氛,夕瑶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倩倩一直打我电话,嚷着要找你,半个月前她就出国了,不过才念了十几天的书,就吵着想回来。”
“谁?”
“那个很可爱的小女生,你忘了吗?在医院你们见过的,后来还通过几次电话。”夕瑶说到电话,有些惭愧,所谓的通电话,她是有私心的,为了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夏夕澈和王倩倩通电话,也只不过是夕瑶开了手机外响,通过写字的方式,让夏夕澈念,当夏夕澈学到的东西越多,他就知道的越多,最后他便不乐意做这样无聊的事了。
“你现在已经学会怎么和人交流了,你不能再一个人待在深山里,不能吃生食,不能只吃肉,人不可以离开群体独自生活的,你得交自己的朋友,找自己的家人,你得有自己的社会圈……”夕瑶拉着夏夕澈往回走,一路碎碎叨叨,她觉得自己很烦,但是她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她的脑子就会想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她会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夏夕澈,她和崔哲楠又算什么,她真的可以接受另一面的夏夕澈吗?这些问题都太深奥了。
什么叫一个人,我不是人吗?吉宝暗自不爽,他站起身等着夕瑶从树下走过,随后用力蹬脚下的树干,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
“山上就是这样。”夏夕澈早就习以为常,顺手拿掉夕瑶头发上沾着的落叶。
“是啊,山上就是这个样子。”夕瑶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边夏夕澈的话,她抬头看了看那剧烈摇晃的树枝,她看不见吉宝,却可以想象那小家伙在上面捣乱的模样。
“啪嗒”一声,一根树枝莫名折断,在半空中停留了一秒,随即猛地飞向夕瑶,正好砸中夕瑶的额头,顿时鼓起一个红红的小包。
吉宝得意地冲着夕瑶做鬼脸。
“你这可恶的小鬼!”夕瑶揉了揉额头上的小包。
“怎么了?”夏夕澈不明所以地问道。
“就是那个……那……算了,没什么,我们走吧。”
夕瑶闷不吭声地走着,两颗乌黑明亮的眼珠费劲地往上转,却始终看不见额头上的包,她撅着嘴,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把它遮住。
吉宝爬下树,远远地跟着夏夕澈,就像他第一次跟着夕瑶离开一样,吉宝一直默默地跟在身后,远远地望着,又不能靠太近。
“希望接下去的六年可以过的慢一些……”吉宝揉了揉湿润的眼角,目送完夏夕澈后,吉宝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悬崖峭壁上长了一棵歪歪扭扭的古树,极其丑陋,却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清香,树上缠满了鸡血藤,正是这奇特的清香,滋润着稀有的鸡血藤。
吉宝嘴里叼着一个乌龟壳,沿着悬崖往上攀,最终爬上那棵丑陋的古树,他双腿缠着一根突兀的树干上,身体压在树枝上,伸手抓起一根鸡血藤按在树干上,取下嘴巴里叼着的乌龟壳,用龟壳的边缘打磨鸡血藤,那红色的液体很快便流了出来,他用龟壳去接,随后又叼在嘴巴里,原路返回。那娇小灵活的小身板,早已不是第一次攀上悬崖、割开鸡血藤。
吉宝来到平地上,捡了一把小石子,在平地上摆了一个字母“B”。他放下龟壳,咬开自己的手指,手指上冒出一颗透明的液体,连吉宝自己都看不见,不过他能感觉到,因为那是他的血液,一滴滴落入龟壳,与鸡血藤的红色液体相融,那红色的液体很快就变成了奶白色的胶状体。吉宝用手指沾着龟壳里奶白色的胶状体,抹在小石子上,一颗接着一颗,直到最后一颗为止。
吉宝坐在地上,耐心等待。
两三分钟以后,远处出现一座白色的轿子,并没有桥夫,却朝着吉宝飘来,准确来说,不是朝着吉宝,而是朝着平地上的“B”形图案,轿子最终悬在图案的正上方。
吉宝站起身,爬上轿子,少了血的吉宝有些疲惫,他躺在冰冷的木板上睡去。轿子慢慢地变得透明,和吉宝的身体一样,隐在半空中,没人看得到它往哪个方向飘去。
轿子飘进一条漆黑的巷子,摇摇晃晃地前进,最终停在一扇挂着一盏白灯笼的门前。灯火幽幽,并不通明,仿佛随时会熄灭。门板上的红漆早已剥落,颓废不堪。门槛很高,有吉宝半个身体高,他费了不少力气才翻过。
吉宝翻过门槛的同时,门外的白灯笼慢悠悠地飘落,悬在吉宝跟前,领着他往前走,周围漆黑一片,白灯笼里的灯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发出“滋滋”的燃烧声。
吉宝跟着白灯笼来到里屋。
黑暗中伸出一双苍老的手,接住悬空的白灯笼,小心翼翼地将灯笼放在桌子中央。
“我这里很多年没有亮光了,我都以为自己瞎了呢!真的太久没人来了,”老人坐在桌边,凝望着白灯笼里的小火苗,继续说道,“吉宝,我们上次见面是在五十二年前吧?”
“五十二年多四十一天。”
“你记得可真清楚。”
“时间对我来说很重要,过一天就少一天。”
吉宝难过的垂下头,在老人对面坐下。
仔细看才能发现小火苗的正中间有一根极细的蓝丝,泛着幽幽的蓝光。火苗下方是一块小蜡烛,两节手指那么高,成奶白色。火星飘到蜡烛油上,发出“噼啪”声。
“真的只剩下最后六年了吗?”
五十二年前,卜思已经替吉宝算过,五十二年后,吉宝又来了,还问了同样的问题。是吉宝不甘心,他无法接受。
“吉宝,你知道的,只能问一次,你真的要问已经知道的吗?”老人善意地提醒到。
“是的,我想,也许‘未来’并不是固定的,或许它是变动的。”这是吉宝唯一的希望。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质疑过,也没有人同一个问题问过我两次。”
“那我就问两次。”吉宝无比坚定。
“好吧。”老人取出白灯笼里的蜡烛,他真的很老了,连手都会不自觉地发抖,老人叫卜思,是个预言师,他小心翼翼地将蜡烛油倒在桌面上,取出一根细长的火柴,借着小火苗点燃,事实上,这种火柴不能自燃,也不能摩擦点燃,它只能被白灯笼里的火苗点燃。卜思将火柴放进倒在桌面上的蜡烛油上,“噗”的一声,蜡烛油的上方出现一片薄薄的火光。
与此同时,吉宝浑身发热,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断冒出。
卜思看不见吉宝的模样,却清楚他所承受的煎熬,说道,“好孩子,你已经尽力了,不是你的错,你的主人不会责怪你的。”
吉宝咬着牙,疼得瑟瑟发抖,却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