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看见行走在长廊上的汎尘,正抱着一个女子,正是夕瑶在屋内看见的美少女,她一身鲜血,脖子上绑着一根白色缎子,躺在汎尘怀里,汎尘的衣袖断了一截,想必就是少女脖子上的缎子,夕瑶问道,“她……她是木芷凝?”
“妖女,你还要装吗?”亚特冷冷道,手一挥,壮汉们将裹着铁网的夕瑶毫不留情地丢到地上。
夕瑶面朝下,额前摔出了血,浑身疼,“我没装,我说的都是事实!凶手不是我!”
“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只有你身上沾满了别人的血,你说真凶逃跑了,为什么染在植物茎叶上的血迹只有你走过的路有,别的地方都没有?”
“不可能,凶手只可能从窗口逃走,否则长廊上的女子都会看见的,我的判断不会出错的……”
“明明是你把木芷凝诱骗出去,带到偏僻的北侧长廊,并趁机伤害她。”
“我没有!我之前还站在她的房门前,想见一见她长什么模样,但是被她门口的女子拦住了,你不信的话,可以找她来与我对质。”夕瑶透过铁网眼巴巴地望着停在原地的汎尘。
亚特接过一个壮汉手上的人头,丢向夕瑶,“你自己看!”
夕瑶不明白亚特的意思,她朝那死人头望去,睁着惊恐的眼睛,那人正是木芷凝门前的女子!夕瑶听到声音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血泊里的美少女以及满地的块状物,的确没有去看滚在墙角处的人头。这女子怎么会死呢?不久前才跟她说话来着,还暗讽夕瑶和木芷凝是两类人。
“没有,我真的没有杀她……”
亚特一脸铁青,继续质问道,“难不成你还想狡辩,说木芷凝自己走出去,自己把身边的丫鬟撕裂,自己扯下头颅咬了自己的脖子?”
“你不该动她的。”汎尘冰冷地说道,抱着木芷凝从夕瑶跟前走过。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我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可能会杀她……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夕瑶朝着汎尘的身影,哭着喊道。
“你这妖女,露出你的真面目吧!这是你最后一次以真面目示人了,可别怪众人记不住你这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亚特的手指嵌进铁网,拖着夕瑶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夕瑶绝望地说着,“不是我……不是我……”
夕瑶被拖出了长廊,拖出了琉璃阁的大门,拖过台阶,拖过青石板路,她一直以跪坐的姿势困在铁网内,无法动弹,小腿和膝盖磨得血肉模糊,身体上的伤怎比得过心里受的伤,没有任何一个好心人告诉她,有时候,爱一个人过于沉默和卑微,就是世界上最残忍、最恐怖的毒药,一旦中毒,没有解药,所以清醒的时候应该趁早结束和了断。
一路上,无数双眼睛聚集在铁网里的夕瑶,他们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事,但是都知道,那一定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没有任何人投来怜悯的目光。
各路人马齐聚百年刑场,这里已经有一百年没有沾过血,今日的刑场上站满了人,一个个哀怨而愤怒的人。
“亚特大人,感谢您如约而至,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一个身着精美华服的妇人对亚特恭谨地说道,她一脸苍老和苦相。
亚特微微低头,说道,“是我琉璃阁的失误,还请夫人见谅。”
“不会,您亲自将凶手送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亚特放开铁网,由其他两名男人将夕瑶拖上刑场的台阶,台阶的棱角磕破她膝盖上最后一点皮,她依然喃喃地说,“我没有,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男人解开厚重的铁网,将夕瑶绑在罪恶柱上,这根罪恶柱在一百年前,那个充满杀戮的年代,浸透了无数人的血液,死在上面的人,却并非都是罪恶之人,杀戮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无论罪恶是否属实,只需要见血,只需要死亡。
洛奇和魁拔站在人群里,魁拔留心观察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亚特。洛奇却只望着罪恶柱上的夕瑶,她怎么会被绑在上面?
“那么,开始行刑吧,老规矩,一个个来,只要不死得太快,抢了后面人的机会即可。”亚特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死死盯着罪恶柱上的夕瑶。
刑场上的人都是死者的家属,他们被赋予权利,可以惩罚罪恶之人。众人皆掏出自己带来的武器,都怒视罪恶柱上的女孩。
“我先来!”一开始的妇人拿起一把长剑,朝夕瑶的胸膛刺去,贯穿她的身体,剑头发出一声脆响,是抵在罪恶柱上的声音。
夕瑶承受着撕裂的疼痛,喉咙发出一声闷哼,都觉得钻心的疼。
妇人拔出长剑,看着夕瑶吐出鲜血才略微满意。
“夫人,这第一下就是想要她的性命吗?”亚特问道。
“她对我儿做的事,何止这么简单?”妇人想起儿子的死状,不忍泪下。
紧接着,后面的人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一时间,夕瑶身上到处是伤口,血液染透她的白衬衫,哪怕夕瑶是个死人,他们也不会停手。
夕瑶伤心,她一直不反抗,只是不停地流泪,她还是被世人遗弃了,即便是这个新的世界,依然容纳不下她。
“住手。”远处传来一道熟悉而冷漠的声音。
夕瑶抬头望去,是带着面具的汎尘。
汎尘身后的吉宝,远远地看到受苦的夕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亚特坐起身,“汎尘?你不会还想偏袒这个妖女吧?她差点杀了木芷凝!”
汎尘没有回答亚特,而是径直走向罪恶柱上的夕瑶。
“你……终于……肯相信我了吗?”夕瑶吃力地说道,她每说一个字,伤口里就流出一些血。
“我该如何相信你?”汎尘看着夕瑶遍体鳞伤的身体。
夕瑶不懂,汎尘为何用如此质疑的目光看她?她朝着他望着的方向低头看去,尽管她身体到处是伤口,到处在流血,却依然有很多伤口在自己愈合,此刻,她膝盖和小腿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
“我……我不是……妖女,我……没有想杀她……我没有杀人……”夕瑶哭着说,声音很轻,很轻,却很诚恳,她恳求他相信她是无辜的。
亚特听不见汎尘和夕瑶的对话,只是在远处大声催促道,“汎尘,木芷凝还生死不明,你就这么急着救新欢吗?!”
汎尘抬起手,拂过夕瑶脸颊上的泪痕,平淡地说道,“那个叫夏夕澈的人,他爱过你,爱得很认真。”
夕瑶吃惊地睁大眼睛,仿佛眼睛睁得越大,耳朵就会越好使一些,她恨不得将汎尘的一言一行,每一道目光都录下来,珍藏起来,一定会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东西。
夕瑶忍不住又淌下泪,这一次眼泪是特别的,眼泪不咸,仿佛是甘甜,是久违的感动,是暖人的触动。她露出幸福的笑容,苦尽甘来的滋味,尽管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很怪异,她却觉得值得,这是对她的宽慰,是对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认可,她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没想到会换来他的肯定。
“可我不是他。”
汎尘依然平静地说道,没有任何情感的流露,仿佛说话的人与他无关。
“什么?”夕瑶仿佛断片了,耳朵“嗡嗡”作响,她难以置信,这前后两句话真的是出自同一个人的口吗?
汎尘垂下抚摸她脸庞的手,抬起另一只手,长袖滑落,露出一只白皙的手,纤长的手指握着一个木桩,足足有夕瑶三只手腕那么粗,两头为尖,似箭头,木桩上刻满金色的符文,木桩的尖端抵在夕瑶的胸膛上,重新刺破她的皮肤,一点点插入。
夕瑶如天堂跌入地狱,希望摔得粉碎,难能可贵的幸福感瞬间爆裂,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银发少年,她原本是有多爱他啊!爱到想要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他短命的未来,他却亲手在摧毁她,扼杀她最后一点爱的权利,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的视线被泪水占据,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那双湛蓝的眼眸。
夕瑶哭出了声,撕心裂肺,很无助,很委屈,很绝望。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爱上一个人就是错吗?她已经爱得很卑微很沉默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如果早知道会伤得这么痛、这么彻底,她宁可从来没有遇见过夏夕澈,更不想见到汎尘。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包括感到意外的亚特,古城瞬间沉默,只有夕瑶悲戚的哭泣声。
“主人……”吉宝仰着头,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汎尘,眼里装着透明的泪水,这里唯一真心在意夕瑶的也只有吉宝,而他却无能为力。
木桩扎进夕瑶的胸膛,刺穿她的心脏,木桩上的符文忽然活了过来,缠绕在周围,将它牢牢地钉在她的心脏上,设下永世毒咒。
夕瑶逐渐闭上眼睛,流下最后两行泪水,再也没有睁开。她身上的伤口也不再自动愈合,唯独血液还在不停地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