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瑶和秦泠儿临走之前,一个红衣女子递给夕瑶一张药方。
戈司果然是个天才,只需瞥一眼那病症的大致描述,哪怕只是初期的症状,他就可以在很快的速度内推断出患者如何死的。让他配制这种病的药,好像是在侮辱他,因为他的天赋远远凌驾于这样的水准。
但无论如何,看在那场破绽百出的水葬份上,戈司还是愿意偶尔侮辱一下自己,比如赏夕瑶一张药方,也不过是那迷离的眼眸,懒散地瞥几眼白纸黑墨,随手挥两笔的事。
吉宝坐在岩石上,看在自己的主人,落寞地站在一旁。
自从汎尘离开西岚殿,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透露内心痕迹的表情。但是吉宝知道,他的主人现在很难受。
魁拔一干人等见到远处的银发少年,快步上前。魁拔是来请求汎尘继承黑暗帝国的王位。
事实上,很多审判者们都在寻找汎尘,一样的请求,只不过都被他杀死了,话都没来得及开口说。
审判者是黑暗里的骑士,黑暗帝国是酝酿诡异正义感的畸形之地。
说来也极其矛盾,即便魂王已死,群龙无首,因为众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极其不平凡的继承者,所以这黑暗帝国依然稳固地屹立不倒,拥有着强大的自律性,丝毫不影响它的日常运作。
如果邪恶的死神成了正义的审判者,算是黑暗帝国的荣耀还是他汎尘的耻辱?
不等魁拔开口,吉宝爬起身,大声说道,“你们回去吧,我家主人不会答应的。”
吉宝觉得这些审判者很奇怪,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一个个还是来送死,只为一个请求,难道这份荣耀就如此重要吗?
魁拔认为,死神喜欢杀戮,如果换一种形式,残暴也能替换上正义的皇冠,被赋予一种对罪恶审判的名堂,岂不是两全齐美。
可是死神就是死神,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善心,他要谁死,哪里需要理由,管它正义还是罪恶,他只要见血,只要死亡。
可如今,他只想亚炽去死,偏偏他亚炽又死不了,还是因为一个他汎尘爱过的女人。
“呵呵,”汎尘想到这,不自觉地冷笑,说道,“一个人就只能有一颗心脏吗?”
如果换一颗心脏,他依然是汎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换掉这颗愚蠢的心脏,刻着那个女人名字的心脏,如今成了一个毒瘤,令他有浑身溃烂的错觉。
魁拔没听明白汎尘的意思,听说他每次杀人前不爱说话,只是不带犹豫地动手。今日算不算特例?
“是的。”魁拔应道。
“谁规定的?”
“上天注定的。”
“好一个天定的,”汎尘望着远处,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感,“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死?”
魁拔走向前,顺着汎尘的视线望去,是一名年轻的女孩,他不认识,他的锁尸绳上也没有这个女孩的断魂灯。
审判者清楚自己锁尸绳上的每一个名字,也清楚那名字对应之人的容颜和身份。
魁拔转身看向其余审判者,众人皆明白魁拔的意思。
审判者们抽出腰间的锁尸绳,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断魂灯,却没有一盏断魂灯是属于那名女孩的。
“此刻暂时无法得知该名女子的死亡时间,如果剩下的审判者们都不知情,锁尸绳上没有她的断魂灯,那说明她近几年不会死。”魁拔诚实地说道。
“这就是天定的?”汎尘不以为然地笑了,“如果我现在就杀了她呢,算不算违背了天意?”
“这……”
“违背了,那又怎样?”
魁拔记得魂王就是因为逆天而为,得罪了上天,遭到了报应,故而丧了性命,可魁拔不知道,冥棂之所以死不了,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死神,淅和冥棂的一个约定。
逆天而为遭报应?或许真的有这种事,只不过在死神这里,根本行不通。
“既然你们这么希望我去黑暗帝国,那我不介意去串个门,正好有事想做。”汎尘才说完话,人已不见。
魁拔眨眼间,看见远处的女孩旁站着一个银发少年,女孩的罗裙衣衫和长发因一阵强劲的风而肆意扬起,随即缓缓飘落,她正吃惊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年。
吉宝高昂着头,对审判者说道:“背我走!”
汎尘的意思很明显,他要去一趟黑暗帝国,所以吉宝也要去黑暗帝国。他本是一个小跟班,区区一个透明人而已,如今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就你了,块头大,稳重一些,不会太颠簸。”吉宝走到一名审判者跟前,扯了扯那人的斗篷。那人先是一愣,再是看了一眼魁拔,随后大气不敢出,果真蹲下身,让这趾高气扬的透明人爬上了他的背。
“请问……有……事吗?”女孩疑惑地问道,不知这少年为何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很困惑,”汎尘低头看着女孩因为受惊而散了一地的花,又道,“邀你一起探索,可好?”
“嗯?”女孩显得更加疑惑,不知如何作答。
那双清澈的蓝眸,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的花,却让女孩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很不开心,淡淡的冷漠,似乎隐藏着很深的忧伤,令她过目不忘,无法释怀。
不知为何,女孩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鬼使神差地回道,“好。”
那绝世而清冷的容颜,彷如静止的岁月,凝聚了最美好的时刻,这样完美外表下的他,却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他听了女孩的回应,一侧嘴角扬起一抹冷蔑的轻笑,魔鬼露出这样的邪恶笑容,是不祥的预兆。
“会死呢。”汎尘善意地提醒道,他允许女孩此刻离开,最后的机会。
女孩一愣,她的直觉告诫她,此刻她应该逃跑,因为眼前的少年,浑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并非她第一眼看到的阳光少年。可她却忘记了逃跑,而是深陷那好看的邪恶笑容之下,如同着了魔。
“嗯?”女孩低下头,看着被汎尘牵起的手,跟着他走去,她不知道这怦然心动的后背,真的是一场死亡,而不是一个纯粹的恶作剧。
女孩跟在汎尘身后,走在悠长的桥上,两旁的火光一直延伸到尽头的森冷古堡,除此之外,是无尽的黑暗。
走进古堡的大门,女孩不自觉地收拢手指,她不知道,他已经感觉到她手心冒出的一丝冷汗,可他不会停止,因为她同意了这场必死的冒险。
古堡里三三两两的审判者们见到汎尘,皆往后退去,他的到来,正是所有人的期盼。他们不敢靠的太近,一是畏惧,二是尊敬。
至少,在他们心目中,汎尘是有史以来最适合做黑暗帝国的统治者,可他偏偏不是,也不愿意。
古堡的大门在没有人的操控下合拢,只有残留的蓝色气流,往四周散去,最终消失不见。
汎尘瞥了一眼远处的审判者们,说道,“要么一起死,要么别碍事。”
审判者们听了汎尘的话,纷纷转身,退避三舍。
同时,女孩也被汎尘冰寒的声音吓到,她极其不自然地低下头,却无法掩饰脸上的不安之色。
汎尘松开手,手上还残留着女孩紧张不安的汗渍,他笑着说道,“下次记住,魔鬼的手,不要随便碰。”
下次?女孩还有下一次吗?
女孩仰起头,那双天真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和疑惑。是的,与其说她被诱惑了,倒不如说,她沦陷了。
“啊!”女孩吃了一痛,她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有一点蓝色的痕迹,虽然范围很小,如同一颗痣,却烧得皮肤火辣辣的疼。
女孩不明所以,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按在手心的蓝色处,非但没有抹掉它,反而烧伤了那只手指,疼得她后背心直冒冷汗,湿了内衫。
不是印迹,而是动态的蓝火。会一直延伸,顺着她的手臂,一路上前游走。但是汎尘也不确定,那留在女孩身体里的蓝色火焰,是先割断她的喉咙还是烧毁她的心脏。
汎尘俯下身,凑近女孩吓得惨白的脸庞,说道,“你剩下一段时间,可以用来逃跑。”
原路返回,或者寻找新的出口,只要她在有限的时间里逃跑,他是不会阻止她的。可是他分明知道,那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大门,已经被他堵上了。
汎尘拿起女孩的手,冰冷的触感,留在女孩光滑的肌肤上,和他没有情感的语气一样寒冷,他笑着说,“找把刀,切断它,或许可以阻止你的死亡。”
“嗯?”女孩的震惊接二连三,无法及时适应,跟不上他的节奏。
“不要自杀,”汎尘说着低下头,吻在女孩微微颤抖的红唇上,他抬起头,看不懂的眸光落在女孩的脸蛋上,又道,“好吗?”
女孩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她原本只是路过那个地方,带着她刚采的花回家,却偶遇了这个神秘而吸引人的少年,他身上有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
汎尘看着女孩绯红的双颊,不自觉地笑了。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汎尘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