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殷老板的其他小弟,伏娇娇颇有些公事公办、私事无关的意味。她会按照殷老板的吩咐去做事,无论是不是她所擅长,然而却不像伏棕翠那样与其他人相处得完全没有戒心。即使是面对这些人中唯二的女人素九灵,也没有丝毫因为与自己是同类就相处得好。反倒是离了殷老板的这些小弟们,才颇能够随心所欲,将自己身为蟒蛇的冷酷狡诈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年纪比伏棕翠大,经历了被族人赶出来的艰难生活,将伏棕翠护在羽翼之下,这些年来每每都挣扎在捕食抢夺地盘保护自己的紧张生活边缘,而如今终于化形,还要苦恼如何以人身完成顶头老大的各种要求。她不同于伏棕翠,对于成为自己主人的殷老板,虽然谈不上十分痛恨其剥夺了自己的自由,却也不乐意就这样将自己余下的几百年就这么交给对方给支配了。
殷老板也知道这一点,故而对于她只要能够听话,也可以给她一定的自由。只是面对还搞不清状况每天活得很乐呵的伏棕翠,伏娇娇也颇有些无奈。以那两颗脑袋的智商,若是遇上的是不怀好意的人,恐怕早就让伏棕翠栽个大跟头了。伏棕翠年幼却因意外而强行化形,神智便也停留在了那个时候,这么多年几乎没有长进。棕虽然不多话,总还谨慎一些;然而翠却是活泼而没脑子,一点都没有炎蟒该有的冷血聪明。
即使如此,伏娇娇却也舍不得丢下他。
相依为命的感情,如今虽不能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依然浓烈。便是为了伏棕翠,她也得努力干活好好养家啊。当然,如果伏棕翠不要那么笨得每天都被欺负得眼泪汪汪就好了。
在离开幽冥岛之前,伏娇娇就手快心黑地玩了票大的,将本就心神绷紧且因为有人逃离而四分五裂的往生殿搅得一团乱麻,给后面那位留下了不小的麻烦——而不得不弃家跑路的殷容也颇为满意她的这一点,给太上皇找点事情做,让他不要那么早就把幽冥岛打造成自己的私军,也免得他早早就想着问自己要身体不是;如今来到火硝楼之后,伏娇娇也自告奋勇地跑出去打探军情,将自己的狡诈与两面三刀的优势发挥得炉火纯青,完全不似一个刚刚化形没多久的妖兽那般对人身没有太多了解。
不过,尽管殷老板已经狡兔三窟了一回,鬼面狐公这次却没有着急地立时出现。
距离莫刑真接了这任务两个月之后,他们周围还是静悄悄的。连半个对他们感兴趣的人都没有跑来,更别说有什么俊男美女量身定制了。
倒是让等着瞧鬼面狐公新面目的众人大失所望。
既然山不来就,那就主动出击吧,殷容挑了这个任务本就是打算让磐邪好好头疼一番,可没那么容易就想放过去。鬼面狐公不来,殷容便与磐邪离开了每天热热闹闹的小院,打算去火硝楼附近、鬼面狐公在上一个火兵那里最后出现过的几个地方查探一番。
与其说是去查探,也可以说是顺便找点清静——身为老板也有不耐烦小弟们的嘶闹,想要放个小假的权利的。
磐邪对此简直是举四个爪子赞成。他也很不爽殷容总是管着其他人而不管自己——虽然殷容最多看的是他,可是不知足的凶兽仍然恨不得将饲主的眼珠子十二个时辰都拴在自己身上,如今这点时间对他来说完全不够。
殷容见他也颇有些无聊待在一个地方,连和别的火兵打架都没了什么兴趣,便也想与他出去找个地方散心。
夏日来临,炎烈的风沙渐渐地浸染了众人的心思,让兵者颇有些躁动不耐。
素九灵见磐邪又一次被特殊待遇,嚷着自己也有想去的地方。殷容倒也不阻止,只是吩咐对火硝楼较为熟悉莫刑真与他们一道,免得老好人素天问和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的素九灵吃了亏。
至于伏棕翠和伏娇娇,眼下也终于有时间腻在一起,享受一回二人世界了。
殷容与磐邪此行的目的地为烈沙坪。烈沙坪不大,只有数十口人家,唯一有名的,便是烈沙坪出的烈沙酒,喝下去肚子里都要起火。
地方不大,对于外人便分外有印象。殷容与磐邪来到烈沙坪唯一的一家酒肆,便立时被热情的老板娘缠着问东问西,只恨不得将他们的来历知道得清清楚楚。
“奴家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可是没见到这么俊俏的小哥。”沽酒的老板娘围着两人绕了一圈,“二位也是来买酒的吧。”
殷容对于老板娘的缠东问西不为所动,取了酒钱,只拿酒,不理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知是鬼面狐公太过托大,还是这火硝令另有妙用——进入烈沙坪之后,被殷容收藏在涓埃纳海帛里的火硝令便有了点动静。
涓埃纳海帛是幽冥岛历任岛主的宝贝,能够隔绝一切窥探;即便是有禁制的东西入了涓埃纳海帛,也能够有隔绝之效——尽管这珍贵的方寸纳海的东西,如今更多的是被各种辛香料塞满,却也不能抹消它原本的强大。
入夜之后,便不断有兵者经过此地,买了酒又离去——作为一个只有十几口普通人家的小地方,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让人驻足的理由。火硝楼附近的气者与凡世之人之间的界限并不十分明显,凡世的钱币在这里用得倒是更多。
反正对于已经到了境界巅峰的兵者来说,外物对于他们战力的提升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多多享受点口腹之欲,来得实在。
取了酒,离开那位想要今晚不寂寞的老板娘,殷容与磐邪找了一处僻静之地,静静地待在一起。这里可没什么院落与床榻,好在这样的日子他们当初在青云大陆上行走之时,也遇到过许多次。这几个月来一直的混乱与热闹离他们而去,如今两个人独自相处,倒是过于安静了。
磐邪灌了一大口酒,转身将自己沾了酒滴的嘴贴在了殷容嘴上。
腥烈的酒气从齿缝中灌进来,让殷容有些不能适应。连酒也不能喝的道者,闻到酒气自然也不会乐意到哪里去。
殷容安静握着磐邪的手,任由他将酒涂在自己嘴上,亲昵地又将那烈酒舔舐干净了,将他的唇润得湿漉漉的。
这二人世界来得可真不容易。对于殷容在外人面前总要保持淡定形象的做法,磐邪颇有些吃味。然而他还是乖乖地不在外面做出什么让殷容无奈的举动,一贯保持着高大威猛不说话的凶神恶煞的形象。只能偶尔偷偷将殷容的袖子捏在手里。
然而,本质上他还是那个想要被放在心上,每天看来看去八百遍都不厌烦的正处在热血方刚状态下的单纯青年。
等磐邪恋恋不舍将脑袋撤了回来,殷容带了点笑意,眼睛扫过他手中的酒,问道,“这酒可还得你心意?”
磐邪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睛满满盯着他,一点都没把目光施舍到那辛烈的名酒上。
殷容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赧然,比起总是想要将他压在下面啃来啃去的耍赖的磐邪,如今这样静静盯着他反倒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
他有时直白得坦然,有时却又含蓄得不知甜蜜为何物。
见他的饲主有点手足无措,没了往日里的运筹帷幄,只因为他一个眼神便不知如何是好,磐邪心里被柔和地刮了几下,痒得简直想要哼哼几声。
至于那酒的味道如何,早被他给忘到了脑后。
夏日夜里的蛐蛐间隔着叫了几声,倒显得这里越发安静。
星天如幕。
作者有话要说:唔,稍稍有点短小。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