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乐的俩手都浸在尿池里残留的尿液里，脸离那腥臊的尿水也只有几厘米了。他赶紧硬撑着爬起来，也不顾俩手往下滴着尿水，回头想看看是谁跺的他，在他身后，站着十多个他并不认识的人，都把目光聚在他的身上。
“谁踹我？我---怎么得罪你了？”汪乐无力地问，被一肚子的委屈和愤怒撑涨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谁踹的，啊？”人群里有人也帮着问了一句，于是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开始证明着自己的无辜，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汪乐没有目标地怒视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肯定找不出来是谁踹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伙人回到教室去。他转身去找水管，想把手上胳膊上的尿液洗掉，但是刚走两步，屁股上不知被谁又狠踹了一脚。水管就在蹲坑的一侧，汪乐被这一脚踹得收不住脚，一头就摔倒了离水管最近的蹲坑上，差一点滚到里面。
蹲坑的边上有人不注意拉下的半泡稀屎，正好被突然扑上去的汪乐一下捂在手里。
一股难闻的骚臭扑进鼻子里，汪乐差一点当场呕出来。他想支撑胳膊站起来，一使劲，手里的屎从指间溢了出来。汪乐顾不了面子了，他爬起来，甩着手上的屎，再一次回头怒视着身后那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神。
“哎呦喂，这是咋啦？掉茅坑里去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问话，从外面又进来厕所几个人。汪乐一看，是季豪闫小坤和陶辉，还有两个外班的他不认识。
汪乐瞪着季豪，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他突然猜测刚刚自己挨揍肯定与季豪有关。
“汪乐，谁这么有种敢踹你啊！赶紧找曲楠楠大班长去啊！让她赶紧到男厕所来一趟！”季豪装出一本正经地说。眯着的眼光盯着汪乐的脸上，发散着一抹阴森。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了，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在厕所里转。
厕所里静得吓人。
“哎呦，这是我上一节课拉的屎啊，汪乐，怎么这么巧啊！你这是干嘛，还扑上去抢啊！想要说一声，我给你拉在塑料袋里拿去超市封口啊！小坤，赋诗一首！”季豪伸头往蹲坑那儿看看，突然命令身边站着的闫小坤。
闫小坤走到厕所的墙壁前，用手里攥着的红色粉笔，很快在白色的墙壁上写了几句：“他人笑我太肮脏，我日他人二大娘，人生自古谁无屎，拉完一泡真舒服。”
“嗯，不错，好诗好诗！小坤，你太有才了！”季豪眯着眼咧着嘴瞅着墙上的字，吸了两口烟，又转头对汪乐说，“汪乐，屎是粮食变的，不脏，不信你尝尝，跟汉堡味道差不多。”
有几个人笑起来。
“季豪，德育处的人来了！快走！”站在后面的陶辉压着声音说。
季豪把手里没吸完的烟头甩进尿池子里，手顺了一下头发，俩手插在裤兜里走出了厕所，十多个人也一哄散去，跑出了厕所。
汪乐摸到水管前，先把手和胳膊都洗了一遍，然后又洗了头脸。
“刚才这儿有人在这儿吸烟是不是？”进来的是德育处的徐主任，他吸了吸鼻子，怀疑地看着汪乐问。
汪乐一脸水，犹疑了一下，冲徐主任摇摇头，“我---不知道---没看见。”
“唉，你身上怎么啦？湿了一片，骚哄哄的，是不是掉尿池子里去了？”徐主任像看贼似的打量着汪乐的身上。汪乐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的T裇上早已经被尿液浸湿了一片。
“哦，------我解手时没注意弄的。”汪乐说着，脱掉T裇，攥着那一片浸着尿液的地方，在水管下搓洗起来。搓着搓着，他的眼泪也跟着滴在手里的T裇上。
徐主任又狐疑地看了看汪乐，说：“上课了，赶紧进班去！”
“嗯。”汪乐应着。用胳膊擦着脸上的水。
徐主任出了厕所。上课的铃声又响起来了。
汪乐甩了一下手上的水，又抹了抹湿漉漉的头发，也走出了厕所。
这一节是语文课。汪乐走进教室时，他一头一脸的水，立刻吸引了所有同学的目光。从走道里往座位上走的时候，他听见好几个同学在小声嘀咕，“这么臭！”“臭死了！”
“汪乐，你怎么这么傻逼！跟豪哥混吧！”陶辉趴在他耳朵眼里小声嘀咕着。
“怎么回事？”教语文的邓老师没法上课了，把怀疑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投射在已经坐在座位上的汪乐身上。
“老师，这教室里太臭了，熏死人了！，不行，我要请假出去！”季豪举手向邓老师申诉。
“老师，我也请假。”
“我也请。”
------汪乐知道这是季豪在故意煽风点火，想把自己撵出教室。他刚才心里盛满了委屈，这一会儿又为自己臭了其它同学有了一丝内疚。
他知道自己身上虽然用水洗了搓了，但是确实还臭。几秒的无奈之后，他把课桌上的课本塞进课桌里，起身走到讲台前，对邓老师说，“我回家换衣服。”
“你---是怎么回事？”邓老师问。
“没事，不小心弄的。”汪乐说，差一点哭出来。赶紧跑出了教室。
出了学校大门，汪乐沿着已经熟悉的街道一口气跑回家，开了门，趴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放声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汪乐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汪乐，你怎么啦？”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来。
汪乐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曲楠楠蹲在自己跟前。
“班长------”汪乐嗫嚅着，又禁不住啜泣起来。
“汪乐，是不是季豪他们又打你了？你身上臭哄哄的，是不是他们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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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乐抹了一下眼泪，“课间我去厕所，十多个人围住了我，不知是谁把我揣进了尿池子里。”“是季豪找的人吗？”
“---季豪是后来才进去的，是不是他的人我也弄不清。看他对我的态度，应该是他找的人。”
“这个混蛋，下午我就让班主任给他爸爸打电话，非让他爸过来拿皮带抽死他不可！”
“不用了班长，”汪乐心有余悸，“他爸要是真来揍了他，他更会记恨我，不还会找人打我吗？”
“不行，这一回不能原谅他了。班主任也正在收集他的材料，估计上不了这一学期他就可能被开除掉了。”
“曲楠楠，你别跟班主任说了。其实---其实刚才我就打算，我不想上学了。”汪乐说的是实话，在路上跑的时候，脑子里就一直翻腾着不想上学了的念头。
“不上了？你年龄这么小，个子又这么小，不上学能干啥？打工去？你能干动活吗？一天干十多个小时，你能撑得住吗？”
“班长，谢谢你。我已经害怕进学校了，也学不会。一点兴趣一点信心都没有了。你说还在学校受啥罪？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去上课去吧！”
“没事，我已经跟班主任说了。你一身湿乎乎的从教室里跑出来，我就知道有事，就随后跟着你过来了。汪乐，你别瞎想，还得继续上学。下午我就让季豪跟你道歉。”
汪乐犹疑了一下，说：“曲楠楠，你要是真想我继续上学，你就别逼季豪跟我道歉了，只要你跟班主任黄老师能说通季豪，让他以后别再找我的事就好了。”
曲楠楠咬咬牙，“气死我了！好吧，这事回头再说。你先进屋换衣服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跟我一块到我家去！”
“去你家？”汪乐望着曲楠楠，“去你家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