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她]做了一个梦。
雪发白肤的女子,用桧扇指着院落之中光秃秃的树。
树枝上盈着薄薄一层雪,犹如她肌肤的颜色。
“‘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这是你从前所作吧。稻松殿?”
“……吾名今作‘莲入’,我已非居住在稻松府之人了。”
身着黑色法衣的僧人如此强调着,却并没有得到应允。雪发的女人笑了起来,说:“那么,春天便会看到了吧?待春天来了,便带我去看那棵树吧,稻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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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道魔像的头顶,弥散着一片寂静。
宇智波斑垂下手臂,低声说:“你在说什么。”
莲沼握紧了手中的笛子,说:“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就是莲沼明音。”
宇智波斑的面庞不为所动,他蹙起眉头,略带嘲讽地哼笑一声,说:“小辈,这样的玩笑可丝毫不能打动人心。再出言不逊,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你不记得了吗?”莲沼微惑:“那棵生长在木叶忍村里的树,你说过,等到春天来了,有机会的话便带我去看,是在南贺川旁的……”
“不记得了。”宇智波斑冷声说。
宇智波斑面上的神态不似作伪,让人丝毫猜不出他心底所想。这样的神情,却让莲沼心头微愣——宇智波斑应当是记得这件事的,但是此刻的他却非要否定这件事。
“真的?”她又问一次。
“小辈。”宇智波斑不悦地沉着嗓音:“不论你在打什么主意……她已经死了。”
“我就是明音。”她说。
“我说了。”斑冷眼看着她:“阿音已经死了。”
他决绝的话,让莲沼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宇智波斑不是个温柔体贴、容易妥协的人,他有着身为上位者的尊严与魄力。无论真实的莲沼明音到底是生是死,在斑的眼中,莲沼明音便只能活成他希望的那副模样——在匆匆离开后又回来救了他的性命,随后自掘心脏而死,再由他亲手埋葬。
宇智波斑希望莲沼明音的故事是这样发展的。
他也认为莲沼明音的故事必须是这样发展的。
如果故事有了其他的分叉,譬如明音还活着,他就不会承认这个分岔。
莲沼叹了口气,说:“还说实现‘月之眼’让世界陷入睡梦……现在的你,就在做梦啊,斑。”
两人的谈话,给了旁人可乘之机。通过飞雷神之术,千手扉间的身影出现在了宇智波斑的身旁。通过时空间忍术,他与宇智波斑短兵相接。然而,斑的力量实在莫测,短短几个回合,便用铁棒将扉间钉在了脚边。
被钉在地上的千手扉间竭力抬起头,他面颊上的秽土簌簌地往下掉着。
他不看宇智波斑,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莲沼的面孔上:“……真的是你吗?”
莲沼点头,说:“既然世界上有轮回天生和秽土转生这样的术,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转生到年轻人的身体里呢?你说是吧,扉间大叔。”
扉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提一下年龄差吗!
因为额顶被插了一根黑棒,扉间不得不半阖着眉。虽然察觉不到痛,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格外狼狈。因为是在她的面前,这样的狼狈又更让他烦躁。
“斑,我不知道你对我产生了什么误解。”莲沼摊手,说:“当年的我对你并无感情,你明明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无论我和你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再记得。我并非深情之人,斑,这才是真正的我。”
宇智波斑捏断手中的短棒,沉默许久。
他的面颊上已没有了秽土皲裂的纹路,只剩下一派无言的沉寂。
“那么,既然如此。”斑垂下手臂,终于说话了:“为什么回来救我。”
“……”莲沼一时噎住,说不出来。
“难道不是因为愧疚吗?”斑的瞳眸向着她的方向掠去。
“难道不是因为背叛了我而感到愧疚,所以想要挽救这个错误吗?既然毫无感情,也不打算记得我,你为什么要救一个毫无关联之人?”
斑冷静从容的话,让莲沼无法回答。
为什么要救宇智波斑呢?
为什么呢?
她不知道。
宇智波斑哼笑一声,半阖眼眸,气势一沉:“算了,这些旧事根本无须提起。”
莲沼在心头轻叹一声,说:“刚才的斑,用了‘你’来称呼明音,你已经间接承认了吧?我就是明音。”
“……”宇智波斑:“那又如何。”
“阿音,你不要自视过高了。”宇智波斑说:“我发动这个计划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你或者泉奈的死。如果你以为你的出现可以改变我的意志,那就错了。我的夙愿,远非男女兄弟之爱这样狭隘。我要创建的是柱间未能达成的理想世界——没有痛苦与战争,唯有永恒和平的世界。”
莲沼不答。
“我希望你已经为了救我而死。如果事实并非如此,那也无伤大雅。无论你是生是死,都无法阻碍现在的我所要做的事情。”宇智波斑冷冷地望着她。
事实便是如此。
无论莲沼明音是否活着,他都不会停下脚步。
莲沼明音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认真,而宇智波斑则是不为男女之情所拘。他的眼里能看到的,不仅仅是一瞬间的生与死或者至亲之人离去时的悲痛。他背负着一族的兴衰繁芜,在同时,他也将国度与忍者的未来安负在自己的肩上。
唯有动荡分裂的时代,才能以血与死铸就这样眼界浩远庞大的忍者。成为初代火影的千手柱间如是,宇智波斑亦如是。只不过,他选择的路与故交柱间截然不同。
“说的也是。”莲沼摸着自己的发尾:“是我自视甚高了。既然交涉失败,那就只能动手了。”
“斑!”被钉在地上的扉间低声喊道:“你潜心复活,难道就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吗?”
“我是在创造新世界。”斑不悦地盯着他:“尔等当然无法理解我的夙愿。这个既定的世界属于千手柱间,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因而才需要我将它从根基拆除重铸。”
斑拢紧了手套,冷下了眉眼,与面前的少女互相对视着。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氛围,莲沼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掌。
从前的斑很喜爱莲沼明音的手,然而此刻的交握,却不能带来熟悉的感觉。
斑微微一愣,迎上了她的双眼——仅仅是一刹那的对视,便有许许多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或者说,他还未经历过的事情,涌进了他的脑海。
宇智波斑吸收外道魔像,成为十尾人柱力,第三只眼映照出了天空之中的月轮。
发动无限月读,白色的光将世界照耀为一片刺目的白,他成为了新世界的救世主。
然后是——
被黑绝背叛,刺穿心脏。
大筒木辉夜从他的身体之中复活,狞笑着宣布了她的归来。
他所有的夙愿与心血,都成为了他人复活的基石。
这历经数十年而成的计划,竟然都如一个笑话般付诸东流。
明明只是在数十秒内掠过眼前的幻象,却真实地不可思议。
宇智波斑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胸口被刺穿之时的痛苦,还有那犹如海浪般扑来的绝望与迷惑。甚至于在被大筒木吞没前,最后看到的柱间的神情,都是如此真实而细微,清晰地就仿佛是他亲自经历过的人生。
被这可怕的幻象所引导着,宇智波斑的喉结悄然一滑,他额上沁出了冷汗。
“……这是什么?”他问。
“如果你一意孤行的话,这就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少女回答:“我将未来的故事,提前展现在了你的面前。”
“那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斑努力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幻术罢了。”
“是真的哟。一定,一定会发生的。”
斑还想要否认,但眼前的幻象似乎开始了倒退。在一瞬之间,世界便从被白光笼罩的沉睡之中,倒回了一片澄澈的黯淡黄色之中。视线仿佛置身于一片柔软而温暖的海洋,犹如婴儿沉浸在母亲的子宫里。
斑微惑——这是什么?
不等他看清面前的场景,更多的记忆却纷至沓来,不经允许便闯入了他的世界。
——“我比你早出生一个月噢!是‘哥哥’一样的存在。”墨蓝色短发的男孩气鼓鼓地强调着,他的面庞上满溢着活泼之色。
——“女,女孩子……?”面貌精致的男孩垂着湿漉漉的头发,微惊地望向他。他细瘦的手臂,将自己的身体紧紧拥抱着,以便在病床上蜷缩为更小的一团。
——“莲沼……”还是那个容貌精致清冷的小男孩,蹲在地上,用手指沾着水,在地上描着某些字符,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片假名。
更多奇奇怪怪、闻所未闻的东西涌入脑海,陌生的名词与发音,未曾见过的面孔与地名,难以理解的武器与规定。全然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如洪水一般从宇智波斑的脑海内涌过。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这是属于莲沼明音的记忆。
他喃喃着念出了某个名字:“……神田优?”
“诶?!诶!!”莲沼光速地甩开了斑的手:“我让你看未来的故事!你干嘛看我的回忆!你变态!”
“……”斑无言。
是她自己把手伸过来,利用查克拉将彼此的精神世界联结到一起的。
虽然看到的记忆短暂破碎,却让斑沉思良久。
莲沼明音所在的世界,真的是他所处的世界吗?这个世界之外,是否还存在着其他并行的世界呢?——不然,要如何解释莲沼明音陌生到可怕的过去?
他的面前,仿佛被豁然打开了一道门。从门内透出的光,却可能是他究其一生也无法触及解开的谜底——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让人只能无力仰望着的谜底。
在短时间内接受了大量记忆,宇智波斑的心绪一时难以平静。他松开了莲沼的手,目光朝着外道魔像下望去,努力搜寻着某个身影——千手柱间被他的短棒控制着,正跪在地上。
“我要见一下柱间。”简短地说完这句话,他便朝下一跃,向着柱间的方向跑去。
莲沼耸了耸肩,在扉间的面前蹲下,伸手要去拔插在他身上的短棒。
扉间低声地呵道:“别动!你要是碰了它,也会被控制住查克拉。”
然而,她却恍若未闻,干脆利落地将扉间身上的短棒一根接一根地拔了出来,叮当全部丢在了一处。显而易见,那些短棒对她毫无影响。扉间获得了自由,神色复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到头来,我依旧对你一无所知。”扉间低声一笑:“真是不能用常理来猜测你。”
“谁说的。”莲沼拍了拍手:“你可是把我全身都看过了,怎么不了解我了?扉间大叔。”
扉间:……
“你嫁的那个……那个,神田氏的男人。”扉间斟酌着用词,回忆着刚才斑的说法:“是叫做,神田优吗?”
“你有兴趣知道?”莲沼抬起眼帘,说:“其实,优是我的‘弟弟’,应该这样说才对。”
“?!?!”扉间僵在原地。
——弟,弟弟?!
信息量太大,扉间一时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