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五日后,静淑见到了丧夫新寡的大小姐周巧凤,她目光呆滞、脸色苍白,从一只骄傲的孔雀变成了秃毛鸡。
长公主又去郭府看女儿了,郡王妃有气无力地扫一眼嘘寒问暖的靳氏,冷冷道:“你也不必试探了,二姑娘的婚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咱们郡王府的姑娘总不能一个个的都不幸。”
“是,那就按郡王妃的意思办。”靳氏陪着笑脸说道。
静淑规规矩矩地在椅子上坐着,只客气地问了两句就不再说话了。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不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容易引发事端。
郡王妃看着靳氏母女掩不住的喜色,心中更加烦闷,摆摆手让他们退了。只看着呆呆的大女儿心疼,小金凤不明白大人内心的苦闷,在一旁欢喜地吃着凉糕。
出了荣锦堂,靳氏从丫鬟手上接过来一包茶点,递给静淑道:“这是我们今日上街特意买的凤祥记的葱油凉糕,能消暑的,你尝尝爱不爱吃?”
那凉糕有些猪油味,不似其他凉糕清淡,在夏日的热风里钻进鼻孔,静淑只觉得一阵恶心,捂住嘴跑到花圃旁边干呕了起来。呕了半天,却又吐不出来,反倒把小脸儿憋得通红。
靳氏缓缓走过来拍拍她后背:“没事吧?这是京中出名的吃食,看来你们江南人吃不惯,那就罢了,我还是拿回去吧,回头再有了其他好的,在给你送去吧。”
“不用了,二婶,我吃不惯这些东西,谢谢二婶好意。”静淑掩着口鼻摆摆手,被两个丫鬟扶着走了。
回了兰馨苑,彩墨皱眉说道:“夫人,我看二太太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她似乎是在故意试探你有没有怀孕。”
“可是我有没有怀孕,跟她有什么关系呢?”静淑不解。
若说忌惮长孙,那也应该是郡王妃和沈氏忌惮,二房的儿子周胜才十六岁,再说他也不能继承爵位呀,莫非是郡王妃授意她这么做的。
晚上周朗一回家,静淑赶紧抱着自己的主心骨把这件事说了。周朗邪邪地扯了一下嘴角:“这府里没好人……娘子,不管他们是受人指使还是另有图谋,总之你记住一点,咱们这边严防死守,到了别处你就少说话,少吃东西,甚至连水都别喝reads();。或者干脆装病,不出门。”
静淑小脸纠结:“我知道,这样是为了保护孩子,可是……在自己家里还要过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后悔嫁进来了?”周朗挑眉。
静淑抱着他的胳膊偎在他身上,甜蜜说道:“不后悔,因为有你呀。”
“娘子真乖,为夫真想好好疼你。”周朗捧起小脸亲了一口,想了想道:“明日我请半天假,陪你去舅母家里走一趟。”
“嗯,给舅母带回来的礼品还没送过去呢,刚好明日咱们亲自送去。”静淑拉起他的大手一起去吃饭。
次日午后,艳阳高照,褚夫人见到携手而来的小两口自然十分欢喜。拉着静淑的手问长问短,又摆上各色吃食招呼他们。
周朗跟舅母也不见外,直接说道:“她这几日胃口不大好,总是恶心想吐,我正想找个大夫给她瞧瞧呢,又怕在郡王府惊动的人太多,就给舅母来添些麻烦吧。”
褚夫人一听,笑得格外欢喜:“看来许是有了呀,快快,快去请大夫。”
静淑红着小脸儿低下头,心里咚咚地跳了起来。很快大夫进门,她偷眼瞧瞧丈夫,见他目光温柔、嘴角含笑,心里踏实了不少。
大夫开始把脉,静淑先是垂眸等着人家说情况,可是久等听不到声音,心里就有点慌了。放下羞怯,转头聚精会神的盯着大夫,直到周朗不悦地咳了一声,才慌忙垂下头。
“大夫,这脉这么难号?”周朗皱眉。
大夫抬起放在静淑皓腕上的手指,笑道:“脉不难号,是喜脉无疑,我是觉着小娘子体内似有一些什么东西,导致胎像不稳。”
真的是喜脉!
静淑小嘴一抿,无声地笑了。忽又觉得紧张,刚要开口,褚夫人已经替她问道:“胎像不稳?怎么会这样?”
老大夫撵着胡子说道:“老夫也不能判断是怎么回事,不过不太严重。只要开几副安胎药喝下,应该无碍的。”
“好,那就劳烦大夫了。”周朗客气地送走大夫,命人拿了药方去开药。办完这些事,撩衣襟大步跑了进来,抱着静淑在脸上乱亲:“静淑,咱们真的有孩子了,我真高兴。”
静淑也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却故意推推他:“舅母在呢,你干什么呀。”
褚夫人也哈哈大笑:“哎呀,我去安排厨房晚上多做几个滋补的菜,你们聊、你们聊。”
屋里忽然变得静悄悄的,似乎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静淑见他不说话,就莫明奇妙地扭头看他,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唇上又印上一记热吻。
“娘子……”他激动地说不出话,只瞧着她傻傻地笑。
“看你这傻样。”静淑忍不住嗤嗤地笑,成亲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表情。
“一会儿你睡个午觉,我去娘坟上烧些纸钱,告诉她快要有孙子了,她肯定欢喜。”周朗握着她的小手反复摩挲。
“嗯,我也写封信回娘家,让娘不再担心。那公爹呢?”静淑不安地问道。
周朗脸色一沉,冷声道:“不必告诉他,也不必让郡王府的任何人知道。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舅母家。我让人回去送个信儿,就说舅母病了,你在这边侍奉几日reads();。他们都懒得管咱们的事,谁会在意呢?”
静淑虽然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但是为了保护孩子,失礼就失礼吧。
歇了一会儿,周朗骑快马去给娘亲上坟,静淑起来无事,就到后花园散步。大嫂上次带她去了褚家的藏书楼,确实丰富,刚好消遣时光。
二楼存的是经史典籍,甚至有些是珍藏的孤本。静淑沿着楼梯上来,脚步很轻,并没有惊动楼上的人。
褚珺瑶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手心里攥成球的几张纸掉落出来。旁边正在聚精会神写字的男人并未因为她的存在而分心,仍旧奋笔疾书。夕阳透过窗棂落下斑驳的碎金,映的姑娘的脸娇美如画,只是无人欣赏罢了。
靠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引起男人的注意,温润的眼眸只盯着自己的稿子。写完最后一页,舒心地笑了笑,拿起旁边的一摞宣纸,摆开,便发现了少的是哪几页。用笔蘸了墨,很快补上。
见他忙活地差不多了,静淑轻轻走近:“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直毫不停顿的男人突然因为这一句轻轻的表哥而愣住,悬在半空的毛笔落下一大滴墨点,污了刚刚写好的最后一页书稿。
“静淑,你回来了?”孟文歆猛然抬头,眸中有难掩的惊喜。
“嗯,舅母让我带了好多东西给你呢,素笺送去的,你可都见着了?”静淑温婉笑道。
“见到了,劳烦你了,快坐啊。”孟文歆起身绕过书案,用袖子帮她抹了抹椅子,扶她坐下。
被吵醒的褚珺瑶刚好看到这一幕,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瞧着面前的两个人。“表嫂?”
“瑶瑶,我带了柳安州的特产给你,在舅母那里,回头你瞧瞧喜不喜欢?”静淑瞧着她温柔一笑。
“我不稀罕,你不必多费心思了。”褚珺瑶横眉冷对。
孟文歆挑眉看了她一眼,没有发作。对静淑温柔道:“我们要编写唐地质,可是翰林院最近在修葺房屋,我们就时常来这里写文稿,刚刚褚大哥陪谢安出去买东西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
褚珺瑶不乐意了:“喂!你什么意思,我不是人啊?”
孟文歆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轻轻拍了一下静淑肩膀:“你坐着等着,我去给你找一本你爱看的书来。”
不多时,就递给她一本诗集,见表妹欢喜一笑。他也就展露了温润如玉的笑颜:“喜欢吧?”
“嗯,前朝诗神的遗失作品?表哥,你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
“傻妹妹,你喜欢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
褚珺瑶在一旁恼了,这是个什么男人?简直是异类,怪胎。自己处心积虑的对付他,可是不管自己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既不恼怒、也不生气,反倒让自己觉得很是挫败。如今表嫂一来,他就像活过来一般,可见他们之间有问题。
“喂,姓孟的,你看到我表嫂怎么就精神了,刚才还跟傻子一般呢?欺负你,你都不吭声。”褚珺瑶噘着嘴。
孟文歆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从我第一次进褚家大门,你就百般刁难我。我们不过是初次见面,在下并没有得罪姑娘的地方。你如此苛待于我,无非是因为表妹的缘故。所以,我就任凭你胡作非为,你心里有气总需要一个发泄口的,发泄在我身上就够了,莫要针对我妹妹。”
褚珺瑶这才知道,原来真正傻得是自己,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