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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因为一些琐事一直耽搁,扶苏直到夜深了才得了空,先前和宛歌说迟些去看她,却不想一直耽搁到现在,但是现在天色已经迟了,他自然不好再过去。思及宛歌喜欢甜点,太皇带来的炖品她也挺喜欢,不过现下她需要忌口,肉类不能多吃,甜点却也可以。正好药汤苦涩,甜点也可以压一压苦味。他想了片刻,便给找来秋雁,让每次宛歌喝药之后,都给她备上一份甜点。

想不到扶苏深夜唤他是说这件事,秋雁顿了好一会,才低声应唯。

扶苏想了想一会,再问:“她院子附近人手够了?”

秋雁道:“因为按公子吩咐都备下了,可要再加派一些?”

扶苏想了想,却摇头:“不必,让他们这几日都离远一些。”

秋雁有些惊讶,不知扶苏这安排何意。宛歌与陆离白多有来往,扶苏也是知道的,本来因为之前扶苏亲手解决的那批人,让陆离白在府中眼线大减,然而这几日,却分明有卷土重来之势,秋雁原以为扶苏会阻止他们见面,没想到,居然是要放水?莫非是有意让他们见一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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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歌这几日都不能怎么下床,如此在躺了三日。直到今日醒来的时候,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感觉到胸口还有一阵钝痛。

上次伤到背明明一天就见了愈合的趋势,这次却三天还是没有好太多,可见这肉盾还是有条件的,伤的太狠恢复也需要一段时间。看到镜子里一张脸几无血色,连嘴唇也是病态的苍白,整张脸都消瘦了不少。

虽然没有生命之虑,但是痛觉并没有少太多,宛歌觉得以后还是不能随便把自己当肉盾了。

这几日她每次喝完药都会加一份甜汤,只是不知为何,她把药喝完了好一会,甜汤却一直没有来。秋雁有些不悦,正想出去催促,便看见外头有个侍女端了甜汤匆忙进来。

秋雁颦眉:“这次怎么如此迟?”

宛歌无意识的一瞥,看到那个侍女的时候被吓的一个激灵。这侍女她认识,之前她半夜看见陆离白,就是这侍女开的门。此刻这侍女过来,或许是陆离白给她要传什么信,讯息指不定就在汤里。

见秋雁就要从侍女手里接过来甜汤,宛歌唯恐会被发现,立刻就过去把甜汤抢先一步端过来:“外头太阳不错,秋雁你找几个人,帮我把软榻搬出去。”

秋雁不疑有他,应下。

看到这些人都出去了,宛歌才放下心来,搅了下甜汤,发现里头没什么东西,便低声询问:“什么事情?”

侍女并没有回答,只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雪白的帕子,掩了掩她的嘴角,轻声道:“姑娘,小心烫。”

这声轻柔的话却宛歌整个人如坠冰窖,这侍女似乎是陆离白一手训练出来的,给人渗人的感觉都十分类似。宛歌不敢接触她的手指,头一偏,立刻就把那帕子收起来塞在袖子里了。

被这事情一搅,宛歌顿时也没了什么晒太阳的心思。在外头把人都支开以后,才小心翼翼的从袖子里把那帕子拿出来,等到看到上面字的时候,宛歌又愣住了,她头疼的锤了锤额头。

这次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认识了。

陆离白似乎是想给她传达什么讯息,但是偏偏她连字都不认识,宛歌看着手里的帕子,满脸纠结。认真想了好一会,抬头见秋雁已经回来了,宛歌连忙就把帕子往袖子一塞,看着秋雁给她把茶水倒好,随口就问:“秋雁,你认识字么?”

宛歌一直看书习字这事情她自然知道,但是最近几日她身子不好,所以一直不能去书楼。宛歌这样问,秋雁并奇怪,只当她身子好了想习字,但是自己并不认识字,唯有遗憾摇头。

宛歌认真的想了想,又问:“我这里,有谁认识字?”

见她努力思考的模样,秋雁微微一笑,声音里都带了几分打趣的意味:“公子此时恰好在书楼,这些日子,公子怕姑娘喝药苦,都吩咐下去给姑娘备了甜汤,今日姑娘身子也好了不少,正好可以去谢谢公子,至于字么,也可以带过去顺道问问。”

秋雁这番话明显有戏谑的意味,但宛歌并没有注意到,反倒是因为另外一个信息而微愣,原来自己这几日喝的甜汤是扶苏找人备下的,她还以为是秋雁细心怕她觉得药苦特意准备的。不过现在一想的确不可能,第一次她受伤的时候也没有甜汤,这次估计是扶苏心有愧疚,所以特意交代了吧。

不过问扶苏也是一个办法,宛歌回去一口气写了没什么连续含义一百来个字,把陆离白的信中的字掺杂其中,之后把竹简一卷,就找了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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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那时候看见她抱着竹简来了,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他写字的手略停了停,倒是无奈笑了笑:“你倒是用功。”身子才好一些就来书楼,如此好学,又身为女子,想来也就独此一份了。

宛歌把竹简放在一边,声音还有几分病中的虚弱:“这几日都不能看书,很多字都要忘了。”原先她状态还好,只是被外头的冷风一吹,现下居然忍不住干咳起来。

见她居然如此心心念念学字,扶苏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你现在身体还没大好,不必着急。”

宛歌平复下咳嗽,皱眉道:“可是不看就要忘了。”

扶苏合上了一卷竹简,随手就去拿另外一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就像随口说的一句话:“我不是与你说过么,等你伤好了就亲自教你。”

听到扶苏这一番话,宛歌有些愣神,脸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记得那个时候,扶苏把她横抱起来,她那时虽然浑身都疼,但是意识还是清醒,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揽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他那时候微微抿着唇,让她不要睡,声音低沉又温柔。

看了看他此刻正拿着竹简的手,宛歌就想起他那时候抱着自己的时候,蓦然有些恍惚起来。见她一下子没声了,扶苏叹了一口气,手腕一动,就把她的竹简打开了,等到看到里面字的时候,长眉微微颦起,似有所思。

宛歌自然知道自己字不好看,尤其是小篆笔画结构和她熟悉的字相差太远,与其说她在写字,还不如说是在画画。看着扶苏沉默的看着里头的字没说话,宛歌咳嗽:“……练练就好了。”

扶苏道:“这么多字,我说了你记得住?”

宛歌拿着笔等着:“记得住。你说我标其他字音记。”

扶苏沉默一会,开始念。

扶苏百来个字念完,宛歌便也搜集到了陆离白留下的讯息,说是戌时,让她去邀月亭相见。

陆离白从来没有主动留信约她出去,一开始他是直接进了他屋子,后头几次显然有所顾忌,换了衣服才过来。如今竟然要约她出去了,这是不是说明他在长公子府中势力被拔出了不少?但是陆离白是在扶苏发生了这事情之时,约她相见,是什么意思?

她为扶苏挡剑的事情,一定传到了他的耳中。是他觉得自己为了扶苏挡剑,所以背离了他么?

宛歌若有所思。

关于陆离白,她暂且不能弄的太僵,目前最好的打算是一点点透露给扶苏,让扶苏自己发现。至于陆离白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态度有变,能拖一日也好过一日。

扶苏此时已经放下了竹简,看着她七零八落写的字,脸上没露什么神色,只是落到先前宛歌让她念的竹简的时候,却是若有所思。

宛歌想了一会,终于转回了思绪,再抬起头的时候,扶苏已经开始重新写东西,她小心翼翼的问:“公子亥时初的时候,有没有时间?”

宛歌对自己的身份,一直都在一点点的透露给扶苏,直到扶苏找出他府中那些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原先宛歌不敢说,是摸不清扶苏的反应。但此时她再贡献了一条命的前提之下,扶苏想来不会太过警惕了。甚至当她是在弃暗投明也说不定。

再说陆离白约她相见,她不放心,本来打算让人在暗中观察。宛歌倒是想找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但想来想去,似乎只有扶苏能信一些。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有些悲从中来。

她这分明是在开挂前提下,贡献了两条命前提下才有的。

扶苏不动神色的转过神,眼眸深深的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说,像是等她之后的话。

晚上能干什么?宛歌张口就胡诌:“这几日我看月亮不错,但是一直在房中不能出去,现下能走动,不如找个时间看看……月……”随着她这一番话,分明看到了扶苏微楞的表情,宛歌也很快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声音有些收不太住,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一个字彻底消失在自己嗓音里。她都能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整个脑子都轰轰作响。

看月亮?!这个时间约扶苏看月亮?!

她很想把话重新收回去,但是已经太迟了,无限懊恼间,耳边就听到一个声音:“好。”

听到这样果断的声音,宛歌一愣,混乱间甚至没想起来扶苏说好,他是在说什么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扶苏这是答应她的邀约,答应她晚上去看月亮。

冬天的深更半夜看月亮?她问出来没带脑,却没想到,扶苏居然还真的答应了?

宛歌愣了片刻,连忙应下,扶苏此时依旧继续还在写什么东西,目光并没在她身上。可是宛歌脸上的红色还是没有消退。如此情况下,她实在无心再呆下去,匆匆告辞,起来的太急,其中差点把怀里的竹简都丢了出去。

扶苏顺手伸手接下,平平静静重新递到她手里,在她微楞的神情之下,还顺势补了一句:“更深露重,既要赏月。记得添衣。”

宛歌沉默了片刻,连忙从扶苏手里接过:“知道了。”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话太仓促,又补了一句:“公子也多穿一些。”

扶苏似乎笑了笑,依旧是简洁:“好。”

宛歌:“……”

看着宛歌抱着竹简匆匆下楼,耳边能听见蹬蹬地在楼梯上急促的脚步声,几乎像是在落荒而逃,扶苏忍不住有些想笑。

宛歌的确不识字,给他那百来个字中,其中掺杂了几个楚篆也没认出来。

戌时,邀月亭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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