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芳与蒋苓同母,自然不想嫡亲妹子吃亏,所以特地过来携蒋苓一块去,到底她是阿姐,当着她的面儿,蒋茜总要收敛一二。
进了正房,四娘蒋茉先到了,看着两个姐姐进来,立时起身见礼:“大姐好,三姐好。”她比蒋苓只小四个月,姐妹两个站在一处,却是蒋茉矮了半个头去,瞧着怯生生的,一副柔弱模样。
岑氏看着几个女儿都进来了,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因着小院事务都交给了小娘子们自家打理,岑氏不免过问一二,待都问过了,看着蒋茜还未至,岑氏也不动怒,只道:“你们阿爹叫匠人替你们打了璎珞。”
余下的话还未讲完,就看着门帘子一动,进来个十来岁的小娘子,桃花眼哭得粉光融滑,进门来急匆匆地蹲一蹲,不待岑氏开口,已扑到岑氏膝前抱了腿哭:“阿娘,儿去瞧过大兄了,腿肿得好生可怜。”却是二娘蒋茜过来了。
岑氏眉头也不动下,伸手在蒋茜后脑抚了抚,和声细语地道:“你阿爹已罚了二郎了,莫哭,哭肿了眼明儿怎么见人呢。”
蒋茜听岑氏这话就知道再撒娇下去也没甚好处,依言起身,拿帕子拭了泪,细声细气地讲:“是,儿一时失态,阿娘勿怪。”
岑氏笑着拍了拍蒋茜的手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件事同你们姊妹们说。”后一句话却是向小娘子们说的。
蒋茜尚未坐下,蒋芳蒋苓等已闻声起立:“儿谨领阿娘吩咐。”
岑氏将几个小娘子慢慢看过,这才吩咐:“明日要往淮阳郡公府去与太夫人贺寿,尔等当谨慎行事为要。”这话说得威严,便是二娘也不敢撒娇,同姐妹们齐声答应。
岑氏看小娘子们态度恭谨,心上满意,手一抬,四个丫鬟鱼贯而入,手上都捧着锦盘,在岑氏身边一字排开,锦盘内的璎珞别无二致:“这是你们阿爹使匠人打的,明儿带上罢。”
蒋茜一眼瞥过璎珞,又往蒋苓脖项上挂着的金项圈瞧了眼,嘴唇微微一抿,垂了头随着姐妹们应声,心上却是觉着自家阿爹偏心得过分,到得外头姐妹们需做一色打扮,好叫人以为魏国公府素有教养,无论嫡庶一视同仁,可在家里头就偏着蒋苓。旁的不说,只蒋苓金项圈下坠的那块掌心大的沁着血晕的羊脂玉就是其他姊妹没有的。
只是当着岑氏,蒋茜还敢撒个娇,譬如今日,她恼怒二郎将大郎打伤,故意拖着最后一个来,还要当着岑氏责怪二郎一二句,可是在蒋璋面前,她就不敢任性使气,唯恐惹着自家爹爹不喜欢,叫三娘更得了意去。
蒋茜瞧蒋芳的那眼,岑氏高居上座如何不知,只她素来贤良惯的,一声儿也不出,还道:“回去罢,二娘且留一留。”
蒋茜听着岑氏点了她,飞快将头一抬,又垂了下来,软软糯糯地答应了声。大娘等听说也无异色,行了礼按序退出。
看着旁的小娘子们都退了出去,岑氏方与蒋茜道:“你去瞧瞧你阿姨,将你大兄的事缓缓与她解释,不要叫她着急。莫说御医总是信得过的,便是你阿爹也看重大郎。”
蒋茜还以为岑氏要与她说甚,听着这几句,到底年纪小,脸上就露出痕迹来,仗着岑氏平日待小娘子们慈祥和蔼,所以也不怎么遮掩,应诺之后退了出去。
帘子落下的那刻岑氏若无其事地叹了声:“这孩子倒肖似她阿姨。”房中丫鬟悄无声息。
蒋璋的姬妾就赵氏郑氏两个,都住在西院住着,赵氏得蒋璋青眼,又是先来的,就占了高大气派的和乐堂,把倒座的怡情堂留着,郑氏后来,自然居住与此。
因小娘子由嫡母教养日后说亲时好看,是以蒋茜满了五岁也从赵氏处挪了出去,只岑氏素来和蔼,只消女孩儿们不在阿姨处留宿,倒是不禁止她们母女相见,所以蒋茜往赵氏这里来也是常事,何况今日是领了岑氏的话,是以光明正大地往和乐堂来。
她这一过来,赵氏的丫鬟们一起上来将她迎进了房,赵氏听见动静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赵氏生得秀美,一双桃花眼尤其妩媚,要不然当年也不能叫蒋璋将她救下纳为内宠,如今虽也是三十出头了,可一眼看过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年纪,当得上风韵犹存四字。
看着女儿进房,赵氏几步走过来,探出素手将女儿的手一牵,一边往内室走一边问:“可是夫人叫你来的?”又叫丫鬟们,“泡蜜橘茶来。”
蒋茜轻哼了声,回说:“是哩。她叫我劝你不要着急,御医的医术总是靠得住的,又说便是阿爹也不肯叫阿兄落下残疾的。”
赵氏拉着女儿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了,脸上虽有些笑容,眼睛却看着窗外:“你阿爹的话,听着罢。”
蒋璋虽宠爱赵氏又偏心大郎蒋存孝,可到底不糊涂,早早上表请立二郎蒋存智为世子。
虽赵氏早知自家儿子是轮不着世子位的,圣人又不知何故将那道请立世子的折子留中不发,可看着蒋璋如此作为,想起平日枕上千般恩爱,多少有些心冷。
蒋茜看出赵氏不喜欢,因年纪还小,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还劝说:“到底阿爹看重阿兄,不然怎么罚二郎跪在演武场呢?”
赵氏险些冷笑:“自家兄弟比较个武艺就能出手伤人,这般性烈鲁莽,难道不该罚吗?哪里是为着你阿兄!”到底知道女儿年纪小,勉强忍耐住了,又说,“明日你们几个可是一起往淮阳郡公府去?”
蒋茜才要开口,丫鬟阿葛正好奉了蜜橘茶来,搁在她面前笑说:“四娘请用茶。”蒋茜端起茶盏啜了口,桃花眼微微眯了眯:“还是阿姨这里的蜜橘茶好喝。”
听着蒋茜这句,赵氏也笑:“都是府里制的,哪里就有差别了。”转而又问,“明儿去淮阳郡公府的衣裳可备得了?你与大娘年岁相差不大,衣裳可不要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