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这里为蒋存礼瞧上了镇远候府的大娘董云清,可真要说亲,总要蒋璋俯允才好。是以岑氏备了寒衣肉干急救的成药等,并家书一封,细说家中境况,趁着往一月一支军粮时带往军前。
彼时蒋璋已进入陈国境内,兵临隆昌城下。
隆昌城守将郭永兴看着梁朝大兵压境,再看着帅旗上斗大的蒋字,并魏字大旗,知道是魏国公蒋璋来了。
蒋璋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郭永兴早就听过他的威名,知道是员劲敌,再看两下里兵力悬殊,就不敢擅出。期间蒋璋也曾安排军士架设云梯攻城,只云梯一架到城头,还不等梁朝的军士们往上爬,城头上飞矢石头就雨点一般下落,逼得梁军不得不暂缓攻城。
对郭永兴来说,隆昌城内储备的粮食足够两年吃用,便是弓矢枪支也有储备,大可和蒋璋僵持。而蒋璋这里却是深入敌国,粮草军备全靠后方补给,一旦接济不上,就好军心涣散,就是他陈**士的机会。
更有一桩,梁朝的天兴帝是什么人?为着淮阳郡公杨思静不能势如破竹,便说他不用心。杨思静能得这个考评,蒋璋要是久攻不下呢?
是以郭永兴仗着隆昌城诚高沟深,凭蒋璋使人在城门骂战,只是紧闭城门,龟缩不出。
蒋璋用兵老道,明知郭永兴计谋也能忍耐,而蒋存智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天性又悍勇,陈军蛰伏不出,起先他还能忍耐,过得十数日,再忍不住,在蒋璋面前一力请战,愿为先锋。
蒋璋只是不允,又说在军中只有将帅,无有父子,若是蒋存智坏了他的计谋,就要军法从事。
蒋存智心中虽是不忿,可也晓得军法不是儿戏,只得强自忍耐。
又过得些时日,眼看着已是六月天气,当真好说个赤日炎炎似火烧,隆昌城外的护城河水在中午时,叫日头晒得微温。热成这样,
城外的梁军固然受不住,守城的陈军站在毫无遮蔽的城楼上也是热得头晕目眩,常有中暑叫搭下去的。
郭永兴也知道体恤士兵,开了府衙冰窖不说,又往城内富户家中征冰,煮了冰镇绿豆汤来往城楼上送。
在郭永兴看来他们有房屋遮蔽尚且热得受不住,驻扎在城外的梁军,只有帐篷,又怎么能受得住,必是军心浮动,更是不慌,还使了军士往楼下喊城内有甘草雪水,百合汤,问梁军要不要来享用。
蒋璋看得这样,知道时机已到,召集了将领们指着隆昌城说城内有高屋大厦,有冰窖雪水,只消能进城,军士们可摆脱烈日炙烤之苦。
要说梁军日子虽难捱,可看着蒋璋父子三人与他们同食同住,一样受苦,倒还忍得住,只是也盼望能解脱眼前困境。听着蒋璋发话,知道是要攻城了,一下倒是兴奋起来,也不觉着热了。
蒋璋却是狡猾至极,晓得陈军白日守城辛苦,到得晚间气温降下来,人难免倦怠贪睡,仗着自家兵马多,分成四班次,两个时辰一班的佯攻骚扰,搅得城楼上的陈军连着睡觉也不安稳。
而驻军城外梁军有个好处,驻军地通常是一马平川,白日虽是酷热,可到了晚间,只消有一丝风,在空旷平整的地带,风力就容易加大。所以梁军白日难受,晚间倒还好,能睡得着,所以四班一轮的,体力精神上也没甚大影响。
又过了数日,蒋璋甚至连白日都使人骚扰,直搅得守城的陈军疲惫不堪,苦不堪言。
看着时机已到,蒋璋下令攻城。只甚架云梯,爬城楼,踏弩飞矢都是佯攻,真正的攻势在城门下。
在蒋璋看来,便是郭永兴不肯出战又如何?城门紧闭又怎么样,只消在城门口点起火来,凭是隆昌城门坚固,总是木头造的,浇上桐油一烧,便是天降大雨,一时也浇不灭。依着郭永兴一贯的谨慎姿态,料他也不敢在城门内点起火来反烧,必定是要使军士来救的。
连日里夜不安枕,白日也不能歇息,陈军可说是身心俱疲,再看城门上有梁军,城门有火,必能使军心涣散,只消军心一散,城破可待。
蒋存智这些日子憋得苦,听了蒋璋计谋,两只眼几乎放出光来,一力请战。愿领一支奇兵突过护城河往北门下放火。蒋璋依允。
从前蒋璋也使人攻过几次城,不过是惯例的踏弩飞矢,或是寻常的架个云梯往上爬,这一回攻城不同往常,射上城楼的都是火箭。
连续热了半个来月之后天干物燥,只消一点子火星子溅在木、竹、布等易燃物上都能烧起来,何况飞矢上绑的布都浸透了桐油,更是易燃。
飞矢要是射到人身上,便是不将人射死,也能点燃人身上衣物。
如果只是中箭,只消不是伤着要害,悍勇些的还能再战,可身上衣物一叫点燃,非得满地打滚不可。可夏日里衣衫单薄,一烧就烧着肉,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梁军攻势之猛,四面城楼上守城的军士都全力以赴,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就是这时,蒋存智率了百余亲卫越过护城河,在攻城士兵的掩护下,突入北城门的门洞里,将百余斤携带的桐油尽数泼到门上,又推来一样浇了桐油的两车木柴,抵住城门。
而后蒋存智率部退出百余补,齐齐搭上火箭,数十支火箭一起射中柴车,因有桐油助燃,木柴瞬间点燃,转而又把城门也烧着了,顿时烈焰滚滚,将城门整个吞没。
郭永兴正在南城督战,忽然听着北城门着火,心下知道不好,留下副将继续指挥,自家急忙下了城楼,骑马赶到北门,只看这城门已被烧成一堵火墙,连着城门的形状也开始垮塌,眼看着城门就要被烧塌了。
要是他当机立断,把木柴堆在城门内侧,一样点起火,以火对火,至少能梁军不能由此门攻入,还能阻上一阻。
可郭永兴想着梁军即在此门火攻,那外头必有重军驻守,只等城门垮塌,掩杀进来,城内守军不过万余人,如何抵挡得了?这隆昌城决计是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