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时,却是傅章抱了他的弓箭奔过来,因走得急,脸上都见了汗。先前傅章跑出去时,林氏还以为他赌气,哪想着他竟是去把心爱的弓箭也拿了来,一时倒也惊诧,转而失笑
傅章奔至车门,一手把着车轮,一手将反曲弓与箭囊往上递,要送与蒋苓:“三姐。”眼里还汪汪的含着泪,恋恋不舍的模样瞧得人好笑。
这也难怪他,在镇国公府中他年纪最小,倒是有些年纪相若的堂兄妹,偏傅章顽皮得出格,实在玩不到一起去,是以看着千娇万宠的国公幼子,实则十分寂寞。难得有个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的玩伴,可不要难分难舍。
蒋苓得着岑氏允许,扶着车窗探下手接了弓箭,又把自家的笔墨给傅章留下,车行出巷路回头再看,傅章依旧眼泪汪汪地站在原地瞧。
一路无话,回在魏国公府,母女们径直回抱竹轩。
翠羽许久不见蒋苓,蓦然见着,兴奋地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蒲扇着翅膀喊着小娘子回来了,非得蒋苓过去站在笼子前,才住了口。
蒋苓就隔着笼子摸了摸翠羽:“翠羽乖,我回来啦,不走了。”又抓了把松仁来喂它。
翠羽嗑颗松仁叫声:“不走了。”再叼起一粒,又说句:“小娘子不走啦。”起先有趣,叫它多说了几声,倒是叫人有些心酸,蒋苓脸上笑也少了。
阿桂抱着蒋苓的衣裳过来笑:“三娘出去后,它见天的喊小娘子,两三日才住了口,偏是没精打采的,叫人看着都忘了它是个呱噪的。”一行说着一行递与小丫鬟,使她们送去下房洗。
蒋苓看着她们来来去去收拾,忽然想起傅章送她的弓箭来,连忙道:“我的弓呢?”
阿柳忙将弓箭送过来:“三娘可是问这个?”又说,“这是林夫人送小娘子的么?出去时还没有呢。”
蒋苓接过,在手上空拉一把,笼子里正啄松仁吃的翠羽看着蒋苓拉弓,绿豆大小眼睛蓦然瞪得黄豆般大,喙一张,一粒松仁掉了下来,怔了怔,又扑腾起翅膀怪叫:“杀人啦!救命啊!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趣怪模样引得自蒋苓以下,人人大笑。
抱竹轩离着凝霞轩近,这头的动静一大,那边也能隐约听着。
蒋茉正恹恹地坐在窗边发呆,蓦然听着从抱竹轩那头传来笑声,想及她病的这些日子,蒋苓竟是连着问候也没一句,哪能不委屈。又想起阿兄远在陈国,阿姨也叫阿娘送去了普善寺,自家竟是无依无靠,也怪不得人不理她,想着这些,好容易干了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抽抽噎噎地道:“这也是姐妹哩。”
丫鬟们知劝她不住,索性由着她去了。
而岑氏毕竟不是蒋茉亲娘,看着蒋茉两次三番挑衅蒋苓,她**凡胎,哪能以德报怨,肯尽力救她性命已经算得上心正了,冷淡些也是有的。这也实在岑氏是误了,蒋茉年纪正小,要是与她细细分说,好好劝导,未必不能把她性子扭转一二,如今丫鬟们纵容,岑氏忽视,硬生生叫蒋茉种下心结来。
又说蒋苓回家,蒋芳蒋茜姐妹自来看她,就连蒋存义蒋存信也亲自过来,唯独蒋茉,推着身上没好全,依旧只遣了个丫鬟来,只是这回的丫鬟,再不是阿朱。
不说魏国公府看着一如往常,只说蒋存信随着押运粮草辎重的后军往陈国去,
起先在梁朝境内,自是晓行夜宿,一路顺畅,就是进了陈国境内,起先几日,因着这些地方叫梁军占得久了,也颇为太平,眼看着再行军数日就要与蒋璋部回合,领军的后军将军杜唯长出一口气。
往蒋璋驻军处必要经过长松岭。长松岭顾名思义,岭上遍植松树,一株株生得高大,参天蔽日一般。中间一条黄泥道,虽算不得羊肠小道,也实在算不上宽敞,只好并行两辆粮车罢了。
传说长松岭是前朝猛将周泰的葬身之地。周泰勇武过人,力能举鼎,使一把鎏金镗,威名赫赫,令敌军闻风丧胆,一时无二,一时大意,中了敌军诱敌深入一计,单人匹马陷入重围。
周泰勇力无双,原是没人拦得住他的,哪想着敌军军师溜通狡计过人,撒下诱饵,豁出了百余军士的性命将周泰慢慢逼到长松岭中,而他早挖下陷阱,上面铺了薄板,撒满泥土,待周泰人马到此,将机关触发,周泰人马都落入陷阱。
刘通心思狠毒,竟是在陷阱内倒插钢刀,周泰人马坠入,战马当时就叫钢刀戳死。周泰要在陷阱壁上接力跃上,不想刘通这条是绝户计,一等周泰落下,即刻向陷阱内射箭。
便是周泰是战神再世,又怎么敌得过飞雨一般的箭矢,直叫射得刺猬也似,一人一马都殒命在陷阱内。
刘通当时下令将周泰与他的战马以陷阱为墓,就地掩埋了,又立了刻石为碑充做表记。后来年深日久,又少人维护,墓碑倒塌,渐渐连着坟头也平了,周泰墓自此消失不见。
只是当地老人说,每到月黑风高的时候,长松岭的松树林中常能听着人喊马嘶,刀剑交鸣。厮杀之声。
又有个樵夫曾亲眼见着一丈八大汉,一手牵着马,一手拎着盔甲,一身是血地在松林里穿行,一步步踩的全是血脚印。那樵夫原本号称大胆,看着这样情景也唬的瘫软在地,连着手指头也不能动一根,直到次日鸡鸣,才能动弹。
樵夫连滚带爬地逃出长松岭,回去就发了高烧,满嘴的胡话,足足病了半个来月,自此以后,一到傍晚,长松岭是人迹断绝。
杜唯虽也听过这些传说,一来行伍之人不信这些鬼神故事,二则,时辰还早,天色尚明,再厉的鬼也没有青天白日出来作祟的道理。是以杜唯令部队不做休整,直接过长松岭,待过了长松岭再驻军。
千余步卒充作先锋,五人成列,持着刀枪缓缓地进入长松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