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宋辽好好地与董云清解说一二,董云清还不能气到手足无措,许还能点了头,偏宋辽要把她母女的短处揭来说。论着先后定亲,她阿姨乔氏才是先来的那个,合该为嫡室。是她阿姨退让才叫卢氏做了正室,如今反成卢氏的光辉了。董云清气得双泪交流,几乎好说个口不能言,咬着牙带了丫鬟回了镇远候府,见着卢氏还罢了,见着乔氏的面儿,纵是要忍耐也忍不住,哭得声哽气咽,断断续续将宋辽的话说了。
听着董云清诉苦,卢氏这十多年的委屈忍耐一下就得着了宣泄,只觉得天随人愿,所以脸上一丝悲戚也没有,反过来问董云清道:“大娘,你回来姑爷可知道?你阿家可知道?”
董云清正依着乔氏哭泣,叫卢氏问了这几句,心下一抖,连着哭声也停了停。
乔氏正心疼女儿,再看卢氏一副冷淡样儿,一股子气就撞了上来,也顾不得维持这些年的忍气吞声,伏低做小的面目,抖了声道:“你不问大娘受了委屈,反说这些没用的话,你这也是做人阿娘的吗?!”
卢氏听说,脸上竟是露了些笑容,与乔氏道:“大娘已是安西候世子夫人,哪家儿媳妇归宁不与丈夫说一声,不请示阿家的?不过是丈夫要纳个妾,就赌了气往家来,这样没分寸的事都做的,我这个做阿娘的倒是说不得了?”
乔氏叫卢氏这句话堵得心口疼痛,忍气又说:“便是要为安西候世子纳妾,也该问过侯爷和夫人,将来多了外甥,我们也好知道是哪个。哪有直接同孩子说,立逼着答应的道理。”
卢氏更道:“你即知道安西候府该着与我同侯爷商议,就不该插口!我看着你只剩了一个人,十分可怜,平日里能宽容的也就宽容了,那想到竟纵得你忘了规矩进退,当着我的面儿就叫嚷起来,实在叫我心寒。”
归乡途中翻了船,阿爹阿娘兄弟姐妹们都葬身江底,连着她也是死里逃生。好容易挣扎出一条命来,家中产业叫族人尽数夺了去,不得不返京来寻未婚夫,不想未婚夫以为她身死,守过一年就匆匆再娶。要不是她谋划得当,这会子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可就是叫董继宗认了她,也不得不屈身卢氏之下,受她的施舍,还成全了她贤良的美名。
桩桩件件,乔氏已是忍耐了十多年,叫卢氏这句“那想到竟纵得你忘了规矩进退,当着我的面儿就叫嚷起来,实在叫我心寒。”一激,竟也与卢氏反口起来,道是:“我与董郎亲定亲在前,你说哪个是嫡室?”
话音才落,就看卢氏把手点了乔氏,抖了两抖,向后就倒,竟是厥了过去,唬得房中丫鬟们纷纷向前搀扶服侍,就把乔氏与董云清隔开了,更有卢氏的心腹陪房阿秋上前道:“乔娘子请回房罢,夫人病了还要请太医呢,您在这,冲撞着可怎么好。”不待乔氏说甚,就有丫鬟上来将她请了出去,董云清是大娘,丫鬟们不敢动她,倒是留在了房中。
卢氏这一晕,自又丫鬟去禀报了董继宗。董继宗与卢氏有些情分,听说她晕倒一面使人去请御医,一面自家过来看望。
过去请董继宗的那个丫鬟口舌十分灵便,竟已将董云清怎么回来的,乔氏怎么同卢氏争执的回了。是以,董继宗踏进房门看着董云清时,怒从心头起,起手把她点一点,一句话也不说,抬脚进了内房。
董云清原以为董继宗从前疼她,这回也会是偏向她的,哪想着董继宗竟是这幅形容,心下委屈,又不敢留又不敢走,正是为难时候,就看着脚步匆匆,一个媳妇模样的妇人领了个穿了七品官袍的男子过来,手上还拎了药箱子,却是太医赶了来。没奈何,董云清只能避到侧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云清就听着正房那里隐约有哭声,而后就是董继宗陪着太医出来,两个人低声说了一会子话,离得远,听不着说的是甚,却也能看着自家阿爹脸上带着怒气,
看着这样,董云清心上不由跳得厉害,待要使自己的丫鬟去探听一二,就看着太医随了方才引他进来的婆子往前走,董继宗却是往后院去了,走的那个方向,分明是她阿姨乔氏的居处。
董云清心知不好,也顾不得自家委屈,急匆匆要跟上,无如董继宗身高腿长,走得又快,不一会董云清就叫董继宗甩开了。
却是卢氏那一晕不过是装样儿,实在真要扯起定亲事来,她虽不惧,可脸上也无光。可哪里想得到,太医来诊脉,却是诊出了个滑脉,卢氏竟是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
太医又说卢氏是三十余岁的人了,血气渐虚,又受着了气,冲了胎脉,才会晕厥。即有了这次损伤,卢氏年纪也在这里了,日后一定要好生保养,一点子气不能受,才能母子平安。
卢氏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董继宗的年纪只有更大的,蓦然听着自家又做了阿爹,哪能不喜欢,再叫卢氏心腹阿秋哭一哭,把乔氏说的那几句要命的话学与董继宗知道,果然就激得董继宗大怒。
要说董继宗认下乔氏,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乔氏当街嚷破又拿出了凭证,真要不认她,御史那关就不好过,只得咬牙认下。且乔氏连番吃着辛苦,容貌受损,看着就比本来年岁大出好些去。从来赏心悦目,总要悦目了才能赏心,董继宗收留乔氏本就是勉强,又不喜她容貌,是以待她一直平平。
只是人即收了总不能白收,董继宗在外头就做出一副前妻后妻一视同仁的样儿来,又压着卢氏待乔氏宽和些。不想,他这举动,卢氏固然委屈,乔氏也不能领情,就是董继宗自家也不大爽快,十几年来,彼此心中积了多少怨气,今儿叫董云清的事一激,都发了出来。
若是卢氏只是叫乔氏气晕,许董继宗还不能这样发作,偏那太医说了伤了胎胞,就叫董继宗寻着了发作的由头,可不要去寻乔氏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