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三娘竟是个美人儿,怪道镇国公想为幼子求娶她哩,宋辽禁不住又多看一眼,只他哪里晓得,因着二娘蒋茜将将小产,起不来身,而哭灵的家眷也没有中间空着的一个的道理,是以跪在蒋芳下手的是蒋苓,而他以为的蒋苓却是蒋茉。便是宋辽看过两眼便转脸不看,可他一眼看过再看一眼的模样还是落入了蒋存智眼里。
这等轻狂无礼的举动在蒋存智瞧来,实是没将魏国公府看在眼里。又或者说,宋辽没将魏国公府看在眼里是一定的,不然怎么敢以个半残的鳏夫之身来求魏国公府的嫡女,蒋存智额角青筋又跳了跳,负在身后的手不禁握成拳头。好在黎氏不耐在魏国公府久留,不过与李氏夸了几句岑氏生前的贤名,又说了些节哀顺变的套话,也就告辞了。她这一走,宋辽也无有再留的道理一样告辞,直至出门也没有再看蒋茉一眼,这才没叫蒋存智忍耐不住一拳挥到他的脸上。
黎氏与宋辽去后未久,林氏也亲至了,这一回依旧没带傅章,倒不是她不愿带,却是傅章还在营里没回来。
这时的林氏也已晓得傅章是在傅廷芳大帐前跪了几个时辰才磨得傅廷芳吐口;而他臀部的伤也是为着蒋苓闯了营帐,违了军法才叫傅廷芳打了八十军棍;更晓得八郎在岑氏灵前立下的毒誓,到了这时,林氏还能说甚?
八郎怎么会与蒋苓这样要好,实在是她的过错啊!便是八郎打小愿意亲近蒋苓,也是她看着蒋苓性子可爱,身份也足够,这才放任他们见面。还为着蒋苓能制住八郎的霸道脾性,有意叫他们从小熟识起来,青梅竹马的长大,彼此的脾性都熟知了,日后做亲起来只有更好的。可没料着蒋璋会得拒婚,更忘了越是霸道的人主意越正,一旦拿定主意,就万难更改,八郎也是如此。他都敢爹不知娘不晓的自家发话不辜负他三姐姐了,还怎么为他说旁的小娘子?有蒋苓在,什么样的小娘子才能将人拢住?别是强作了亲,他那头把一口怨气都呵在了人小娘子身上,只将人当个死的,别时可真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是以只得翻转脸皮来,再次亲临魏国公府祭奠。
这一回岑氏只带上了长媳金氏,路上又将还是想为八郎求娶蒋苓的话说了。又轻声叹息道:“这孩子倒是像了谁呢?竟是个不二色的,”金氏哪里敢接口,唯唯而已,心中却也着实纳罕。
却是虽然镇国公傅廷芳一个姬妾通房也无有,和林氏也好说个举案齐眉,可实情说来不过是个你敬我让,彼此敬重有之,恩爱却不显。而她与傅恩两个婚后可说是举案齐眉,有商有量,就是她数年不孕,傅恩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更不要说纳什么侧了,直至前年她生了丹娘下来,傅恩也只有说好,并没有为着是个女儿不悦的,她阿爹阿娘与姊妹们都说她得人,傅恩是个有情有义的。可如今有傅章一比,才晓得什么是情之所钟,便是傅章的举止无礼莽撞些,也是发自深心,全是自然。
金氏也不明白,为甚父兄们都是这样方正的人,如何偏生了傅章这样一个多情的人来。这念头在金氏心上徘徊几回,堆在舌尖却是不敢吐口,又后悔往昔蒋苓过府时,她没好生瞧一瞧是以连蒋苓确切的模样也想不起来。
直至与岑氏进完想,林氏叫来蒋苓说话,金氏才头一回认真地瞧了蒋苓一回。
蒋苓身形高挑比寻常同龄的女孩子要高出半个头去,鹅蛋脸面,长眉俊目,虽然披麻戴孝,虽然神色有掩不住的憔悴,可站在那里肩背依旧舒展,半分萎靡也不见。就是叫林氏徐徐问着琐事,也是个不骄不躁不急不徐的模样,只听她这谈吐,就能叫人心里生出些亲近来,傅章又是打小和她熟识的,怪道会倾心她。
林氏问得一回闲话,因又说:“你们扶柩回乡守孝的,几时动身?”这就是要亲送的意思了,蒋苓也不迟疑,轻声道:“此事有阿兄做主,三娘暂且不知。”
林氏怔一怔,又往前一步执住蒋苓的手,俯身在她耳边道:“八郎已把他的作为都告诉了我和国公,这世上哪有真正逆得了心爱孩子心意的父母呢?我同国公也一样。”言毕,松了蒋苓的手,转身寻林氏告辞,金氏原要跟上,想一想还是折回身,轻声道:“三娘珍重。”说了这句才跟上林氏。
她婆媳二人这一番做派,不独叫蒋苓惊诧,就是李氏看在眼里也起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