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古进宝这里将从丁迩脸上揭下的面具拿在古圭墓前烧化,以告慰古圭在天之灵。只说吴氏兄弟两个趁着夜深,悄悄地将丁迩尸身搬回他的睡房,依旧放在床上,身上更拿被子盖着,做出一副他在床上过世的模样。次日清晨,王氏依着吴氏兄弟二人所言做个甚也不知道的模样,来在丁迩房中,假模假样地对丁迩道:“夫君,夫君,你今日可好些。”
丁迩这时得尸身都冷透了,哪里能答声呢?王氏又把手去推他,推得两下,丁迩自然是纹丝不动,王氏这才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急急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又嚷着要报官。因着丁家不肯报官,曹奉昨夜还睡了个好觉,哪里晓得还没张眼呢,丁家又来报官了,道是一夜过去,丁迩竟是悄悄没声息的死了,丁迩之妻已使管家来报官了。
曹奉又气又恨可也不好不去,只得梳洗更衣,身着官服,摆出全副仪仗,令衙役呼喝着开道往丁宅来。
一进二门就看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生得白皙瘦弱,一身素衣地迎过来,款款地拜在曹奉脚前,才开口叫了声“县尊。已经嘤嘤哭地哭个不止。曹奉叫她吓了一跳,黎氏向后弹跳着退了一步,陪在曹奉身边的邢捕头忙过来附在他耳旁道:“这个就是苦主。丁迩之妻王氏。”
曹奉听说是苦主,脸色才将将和缓,耐着性子把好言劝了几句。因着王氏新寡,而丁家再无旁的族人出面,曹奉也不大好再往里走,只在厅上坐了等仵作验尸。王氏则远远坐在堂下,把个帕子紧紧地攥在手上挡着脸哭,心上却是慌得厉害,唯恐古进宝或是吴氏兄弟手脚不干净,留下甚个纰漏来,她妻子谋杀亲夫,可是要凌迟的。
过得一刻,仵作急匆匆出来,将尸格回了。
道是验得丁迩尸身的脸色色做紫红,两眼瞪出,舌尖也伸出唇,应是窒息而死。而丁迩颈部没有掐痕更没有绳索勒过的痕迹,显见不是被人掐死或勒死。再看丁迩全身,身上确实有些伤处,一处在腿上,腿骨折断;一处在胸前,两根胸肋断了,更有些青紫却是生前的皮外伤,只是这两处都不是致命的。再翻过身来,丁迩尸体背后有一片尸斑,可见死者一直是平卧,这才形成如此尸僵。因此推测,死者多半是胸前伤处疼得厉害。宁可憋着气也不敢呼吸,慢慢也就窒息了。因他是自家憋死的,这才没的悄无声息。
仵作这判断多少有些古怪,要遇着个好追根究底的县官,必定要问怎么个不敢呼吸会导致窒息,疑心重点的,只怕还要疑他是不是拿了甚个好处,这才替人周全。只是他好运,叫他遇上了曹奉。
曹奉一心只怕坏了他的金身,且要死在家里的丁迩是叫人谋害的,头一个有嫌疑的就是丁迩之妻王氏。妻杀夫,好大的丑闻,莫说是考核得一等了,只叫上官训斥一顿已算是他的运气了,因此一听仵作之言竟是十分满意,且这丁迩无亲无故的,谁会为他出头呢,就此结案,大家都有便宜,因此竟是受落了。
王氏正坐堂下哭,两耳却是听着堂上说话,待听着仵作说丁迩是自家疼得不能忍,宁可憋死时,便是她心上有愧也觉得匪夷所思,哭泣声也为之一顿。曹奉又把好言来劝她,说是:“丁娘子也听着了?我也知你是个贤淑的,不愿你丈夫白白身死,可实情上并无人要害你丈夫呢。”
王氏又哭几声,这才慢慢挪开帕子,露出哭得通红的眼,缓缓立起身来朝着曹奉拜下去。这一拜,倒是王氏心甘情愿,有了这封尸格,她还怕得谁来?等得几年,守过孝期,那时丁迩的尸身都烂完了,到时她离了这里也罢,改嫁也罢,都再无后顾之忧。
古进宝听说曹奉以丁迩憋死自家草草结案,也是心满意足,倒是信守承诺,将王氏与吴大郎的自白书还了他们,更不问丁迩留下的财产如何分割,在古进宝心上还想着赌坊的蔡老板也是凶手
古圭虽是自家作孽,可到底是古进宝亲爹,想着他死得口眼也不闭,古进宝就不能忍下这口气,只是蔡老板势大,同州府里也有联络不说,赌场里更养着许多打手。凭着古进宝如今的局面,要与他硬拼了,也能搏个两败俱伤,可不能叫蔡老板将他骗去的田地房产还回来。
要从前古进宝还忍耐得,等丁迩中了他的计,死得无声无息之后,古进宝报复的心思愈发的炙热,可说一句日夜煎熬,叫他难以忍受。正是这时,他表姨家的表姐孙氏之夫和校尉到了这里。
和校尉要对魏国公府回乡的车队打劫,自然不能真用公主府的护卫,且不说这些人都是正经军籍,他们同蒋氏的护卫一样都在京中,谁知道这上千人里有无有认识的,万一被识破,就是大事。是以和校尉就想到了古进宝。古进宝在地头破有些强横名声,更认得些许多地痞,经他的手招募些亡命之徒来充作流民,谁能猜得到,谁能料得着?再疑心不到建康大长公主和安西西候府头上。
而古进宝如今一心要寻蔡老板报复,可蔡老板势大牵扯的后台又根深叶茂,他一个平民哪里招惹得起。就是他表姐张氏嫁了京中一个校尉也是离得家乡太远,不能替他做主。古进宝正是绞尽脑汁的时候,和校尉随宋辽到了此处。
和校尉和古进宝乃是亲眷,虽然远了些,就是诛三族都轮不到的,可到底是姻亲,是以一听和校尉随着定南候世子到此,古进宝携厚礼拜访,这一拜访,恰恰将自家送到了宋辽与和校尉手上,更是生出一段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