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存信看着古进宝叫军士捆了个结结实实,这才双手按在马鞍上,脸上笑微微地说:“当面撒谎!我怎么不知道我阿姐有你这样一个兄长。”
古进宝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大声道:“原来郎君是蒋小娘子家人,我与蒋娘子寻你们寻得好苦!若是你们再晚来一会,只怕要出大事了。”
蒋存信笑眯眯地将他扫一眼,把手一摆:“将他口堵上,等四娘醒了再做道理。”听见这话,古进宝便知自家的性命算是有了着落,只消蒋茉醒来不反口,他就有大功,若是蒋茉醒来反口也无碍,她这回摔得不轻,错将恩人当仇人也很说得过去。他可有条现成的理由在呢,若是他害得蒋茉,作甚把蒋茉送回来,是怕自家死得不够快么?便是魏国公府势大权重,视人命如草芥,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杀了,嘿嘿,他也不会白白送了性命的。
所以古进宝一些也不怕,叫军士拖下去前,还做个关切的模样往躺在担架上的蒋茉看。
又说蒋茉叫马甩落,起先是摔得人事不知,而后不知过了多久,隐约觉着有人将她扶起往她口中灌些药汁。她想要问一问古进宝是怎么回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要张眼,可眼只开得一条缝便是天旋地转,只得乖乖又将双眼闭上。
好在这药一吃下去,不久就倦得厉害,转眼便沉沉睡去,如此往复几次,终于有一日,蒋茉又叫人扶起喂药,一面张口:“古郎君么?”一面挣扎着张开眼,不想触目却见一个梳着双鬟的女孩子,十分眼生的模样。她正疑问,就听面前有人道:“四姐姐醒了?”
听着这声音,蒋茉心上猛地一抽,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就见蒋存信端端正正地坐在离她一丈远的椅子上,脸上似笑非笑,“四姐姐可有是在寻人?”
蒋茉原本就惧怕蒋存信,这才宁愿舍近求远,求古进宝带她径直去投蒋存智也不要见蒋存信,哪里晓得还是落在他手上,当下心虚得厉害,甚个想头都没有,只道:“我头晕得厉害。”
蒋存信哦了声,慢吞吞地道:“那四姐姐好好歇息。哦,做弟弟的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四姐姐。”
蒋茉不敢不接话,小心地问:“是甚事?”
蒋存信笑道:“明儿我们就能到蒋城了,四姐姐喜欢不喜欢?不过四姐姐方才叫的古郎君是哪个?四姐姐手上的玉佩如何又有个古字?等四姐姐头不晕了,再慢慢告诉二兄二嫂就是了。我年纪小,甚也不懂,也就不问了。”说完起身,施施然地去了。在他去后,蒋茉方看见他坐过的椅子上放着那枚玉佩。
蒋茉出神地瞧着那枚玉佩,过得一会儿,眼中忽然落下泪来,蜷在床上哭得声嘶力竭,倒将服侍她的那个丫鬟吓得不轻,待要上前劝解,可偏是嘴笨舌拙,来来去去只会一句:“四娘,大夫说你要静养的。”倒是招得蒋茉更是心酸。她正哭时,就听着脚步声响,那丫鬟唤了声:“三娘。”
听见三娘两个字,蒋茉的哭声顿时停住,猛地抬起头来,果然看见蒋苓,依旧是从前模样。看得蒋苓模样当真好说一句容光焕发,便似有一把毒火将蒋茉的五脏六腑一起燃成灰烬,她用尽力气将床上的枕头往蒋苓掷过去,嘶声道:“滚出去!”
你到先去蒋城的蒋苓怎会出现在蒋茉面前?原来这里已是蒋城了。
却是蒋存信他们寻着古进宝与蒋茉之后,快马加鞭往前赶来追蒋存智他们。也是蒋存智拖着岑氏灵柩和辎重,所以走不快,而蒋存信与石秀是马队,此消彼长,不到半日赶上了,又过了两日也就到了蒋城。
蒋苓与傅章早早得了消息,带着乡老们出城迎接。岑氏辈分虽不算高,可到底身份在这里,是以蒋城外十里都扎着孝棚,头一个小鹏是族长的。
族长辈分即高,又是一族之长,原本就不能亲自迎接,更何况蒋苓前两日到时,已将他彻底得罪了一番。
却是蒋苓与傅章领着百余人先至蒋城,为的是将那些流民拿下,不想族长老迈昏聩,又自以为那些流民可怜,蒋氏一族百年来都以仁善立足,即已将人收容了,把了碗安乐茶饭与他们吃,哪里有再把他们往出赶的道理,一力不许。
蒋苓虽然骄傲,可也晓得族长的辈分高,便是她阿爹蒋璋在这里也要叫一声阿伯,她更是要叫一声阿翁,是以耐着性子劝解,先说天下形势,只说如今多有歹人假托流民身份混入城中为非作歹,因此导致一城覆灭的也不在少数。别的不说,只说那位扯起悯太子遗腹旗号的高畅,头一个城就是这样拿下的。
要明白些的人,听到蒋苓这些话,大约就趁势答应了,左右不是他自家出面,也不好算他出尔反尔。可不想这位族长,少年时就是个执拗的性子,临到暮年,执拗更成了顽固。更认定蒋苓不过是孙辈更是个小娘子,若不是看着魏国公蒋璋的面,连着在他面前说话的地也没有。
蒋苓性子刚烈,原本还好言相劝,听到这几句,长眉一挑,正要说话,她身后的傅章已闪身上前,把蒋苓挡在身后。依着他的脾气,哪个对他三姐姐不敬就是与他过不去,实在是这老头实在太老,须发皆白不说,连着腰也弯了,实在经不起他一拳头,只能压着恼怒与族长道:“难道三娘就不是国公亲生吗,为甚她就不能说道理了?再则,世子扶着夫人灵柩在后,不日也要到蒋城,若是世子在这里,族长也是这般与世子说话吗?”
族长眯着老眼对傅章看两眼,他虽昏聩,偏还没昏聩到极处,傅章这几句话就叫他听出,他不是蒋家人,是以说话更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