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谖上次让带话给那位嬷嬷后,第二日起送来的膳食果然好了许多,也添了些瓜果。
云台殿上下的人不用挨饿了,一时之间气氛活跃了许多,可是秦谖心里却始终快活不起来,慎妃的事情宛如大石一般重重的压在自己心上。
这么多天过去了,对自己的处置还未下来,可见皇上容情,只是再如何容情,也不过是个拖延罢了,秦谖知道这件事情始终难以逃脱惩罚。
难道慎妃花终身不孕的代价服用媚颜,就是为了在这件事情上给予自己重击?秦谖蹙眉,始终觉得并非如此简单。
除非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否则慎妃如何都是吃亏的,自己还有元黎,只要不死,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难道慎妃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机会?秦谖实在琢磨不透,自己从被幽禁的那一刻起,就对膳食等十分警惕,总是要用银簪试过,再看如镜等人先尝试过,自己才肯下口,对于打来的水也是丝毫不敢懈怠,只是自己此时宛如笼中之鸟一般,处处受人挟持,处境自然是不利于自己。
秦谖倒是希望处置自己的决定早些下来才好,让自己早早知道结果,也好过这样一日一日的熬。她自信皇上既然这般犹豫,定然会留她性命,只要留下性命一条,总有报复的时候。
这是秦谖现在的想法,若是她此时知道皇上对自己的处置,只怕一颗心要碎成千万,肝肠寸断了。
第二日。秦谖坐在窗边出神。却听到陈阜总管的一声“皇上驾到”心里立刻惊了一惊。莫非是皇上来了?
秦谖忙往中安宫门口望去,原本平静不起波澜的心此时却汹涌澎湃起来,许多感情一起涌上心头,堵在喉头,又惊又喜,又是难过悲伤,皇上来看自己,自己该如何说呢。若是一口应承岂非伤他?可若是不承认呢,他又怎么会信。
叹着气,秦谖起身,正欲迎出去。
却看到皇上走向了另一个岔道。
那是通向琦悦殿的岔路,皇上像是在沉思什么一般,一眼都没有往自己的云台殿看来。
原本澎湃如沸水的心忽然凉了下去,秦谖目光有些茫然的追随着皇上的脚步,皇上未曾感应到秦谖的目光,抬腿迈上了琦悦殿的石阶。
是了,自己不用担心如何面对他了。这是好事,自己如今。的确是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皇上自然是该去见慎妃,在皇上眼里,慎妃刚失去了孩子,正伤心苦闷,而自己却是造成这一切的恶女人,如何算来,都是该去见慎妃而非自己。
明明是该松了一口气,不用去面对皇上的责问,可是为何又像是心被揪起一般的难受呢。
秦谖站在原处,一时怔愣出神。
如镜等人也是早早听见了陈阜的声音,纷纷到门口赶着要看,心里都希望是皇上来了,来证实自己主子的无辜,当看到皇上去的是琦悦殿的路,脸上又纷纷挂上了了失望的神色。
如水沉思着,忽然打断了秦谖,开口道:“主子,皇上去了慎妃的那里。”
如镜如花闻言愕然回头,有些责怪的看着如水,像是怪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
秦谖点头,“本宫看到了。”秦谖在殿里很少用本宫两个字与她们拉开距离,让众人感受到了一种威严。
“主子,皇上这是这几日第一次探视慎妃。”如水似乎在犹豫着怎么开口。
秦谖也看出如水似乎有话要说,神色和蔼了一些,“你有话说?那边说吧,在本宫面前不必这样吞吞吐吐。”
“主子,皇上这几日之所以没有去探看慎妃,奴婢想是因为皇上无法面对慎妃的缘故,皇上今日却来看望慎妃,奴婢斗胆猜测,是皇上已经有了处置主子的决定。”如水犹豫了一下,将心里的揣测说出口。
秦谖心里一震,是了,自己怎么没想到,皇上这几日没有看望慎妃自然不是出于无情狠心,而是无法面对,那么今日既然有了底气面对在他眼里失去孩子的慎妃,自然也是对自己的处置有了决定,要与慎妃一起商量。
秦谖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不知皇上想要如何对自己,又想起太后那日的态度,按理说太后若是平常怎么会如此偏帮慎妃,反而不顾惜自己,而慎妃却是置身事外,胸有成竹的模样。秦谖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看太后与慎妃的模样像是早有图谋。
只有做对双反都有利的事情,才会让她们两个人如此合拍。
秦谖一边想一边慢慢坐下,是了,太后得知慎妃有孕,自然是食不知味,因为慎妃掌握着太后绝大的秘密,因此不得不掣肘于慎妃,慎妃拿腹中骨肉做饵相诱惑,太后自然是不能拒绝。
那慎妃呢,就算那日没有太后一旁插话,云想供出李辉,自然自己依然难逃被设局的命运。
慎妃为何要去找太后相助呢,这分明是落了一个把柄在太后手里,聪明人都不会这样做。
除非是,想让太后做的事情并不是那日对自己的咄咄相逼,而是,另有其事。
秦谖愈想愈发觉得头疼,只觉得事情并非如表面这般简单,她们要的也并非是自己目前所处的这般,或许,等皇上处置自己的圣旨下了一切就清楚明白了吧。
秦谖并没有焦虑很久,皇上从琦悦殿出来的时候脸上是轻松的神情,看来慎妃并未如何为难皇上。
皇上出了中安宫,不一会,陈阜就带着圣旨来了。
陈阜在前,后面有四个小太监躬身走在后面,其中一个捧着一个酒壶。
秦谖看到心中一凛,莫非皇上当真是要一杯鸩酒了结自己?一时之间秦谖心乱如麻。
这次陈阜没有走岔路,直直的转弯往云台殿来。
秦谖努力收拾好心情,准备迎出去,心里却带着丝丝的不甘心,尚有大仇未曾报,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同一个人的暗算下了么,该反抗么,该拒绝么,还是放下尊严求陈阜,再去见皇上一面,相信若能亲自见皇上一面,皇上一定不会那般狠心。
百种滋味千个念头,在陈阜进来的短短时间,已在秦谖脑海里转了数个轮回。
陈阜进来了,如镜等人都慌作一团,看到太监手里的酒盏,更是现出绝望的神情。
有些事情她们虽然没有直接面对过,却还是听说过的。
“陈阜总管。”秦谖尽量平静的与陈阜打过招呼。
陈阜点头笑一笑,态度依然恭谨,随即捧出圣旨。
只是只念了前半部分,秦谖听说只是将她禁足在云台殿,一时有些愕然,难道连位分都不降么。秦谖看着陈阜身后的酒盏,有些犹豫,心里自然是怀疑的。
陈阜像是看明白秦谖的意思一般,又是一笑,“皇上还吩咐了,让宜嫔娘娘喝了这酒盏中的酒压压惊。”
秦谖努力撑起笑容,既然没说是毒酒,那为何亲自吩咐让自己喝。
“陈阜总管,本宫有些不明白,为何让本宫喝了这酒,本宫,可以拒绝么?”最后一句话秦谖说的很犹豫,她不想表现出软弱多疑的一面,可是又不愿意白白丧命。
“是呀是呀,主子没有受惊,若要压惊,不如赏给奴婢吧。”如镜也上前叫嚷着,带着些许哭腔。
陈阜笑一笑,“这是圣旨,皇上千万嘱咐奴才让娘娘一定喝下,娘娘不用担心,这酒,不会要人的性命。”陈阜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他明白秦谖等人心里的怀疑和恐惧。
秦谖听了陈阜这样说,心里微微安心,若酒真的有问题,陈阜又岂会这般坦然,多少会有些闪避,尤其是一杯鸩酒赐死自己,皇上大可不必这般隐晦,大大方方的一纸圣旨,自己“罪孽深重”,没人会说什么,自己母家也不过是詹事府的,皇上无须顾及许多。
想到这里,秦谖心里坦然了不少,拿起酒壶,将酒倾数倒入酒盏,如镜等人立刻惊慌起来,下意识的要上来阻止,秦谖笑一笑,手掌翻上前让她们稍安勿躁,趁着几个人都没反应,仰头一口气将酒盏里的酒喝了一个干净。
陈阜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晦涩,只是命人收拾了,却不急着走。
秦谖一口饮尽,看着周围人都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一笑,“看你们这副模样,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呢。”
话一说完却有些觉得异样,脚步有些虚晃,浑身轻飘飘的一般,所有的知觉一下子变得迟钝了。
秦谖立刻看向陈阜,有些震怒,陈阜只是一副无可奈何的微笑,张嘴似乎说了什么,秦谖却听得不真切。
像是在梦里。
秦谖努力支撑起身子,身子却还是摇摇晃晃的倒下了,如镜如花四人还有小陶子似乎都哭着扑上来,只是哭声也是秦谖幻想的,她听不见,也看不清。
意识模糊了,这是要死了么,秦谖心里涌现出无可名状的悲伤,自己真是没本事,两次被暗算死在同一个人手里,皇上,皇上又是如何狠得下心。
秦谖脑海里忽然出现元黎的哭声,真是奇怪,什么声音感觉都远离了自己,哭声却在脑海里越来越嘹亮,黎儿,黎儿可怎么办,秦谖原本沉寂下去的心忽然振奋起来,却终于带着不甘心和牵挂陷入了沉沉的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