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玉珠笑道,为你治病是大师兄的功劳,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他,等你养好了伤,好该请他吃顿酒,不妨告诉你,大师兄最喜欢的酒便是竹叶青。不过他若问起,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杨禾笑道,你们三位我都要请吃酒,但是我最应该感谢的仍然是你,当初若非你将我救回,又细心照料,只怕我早就没命了。
今趟苗玉珠去掉她的长衫,上身披了件绿色的短卦,因是晚上,她的装束便简约随意了一些,朦胧淡黄的烛光下,更显得灵秀动人。杨禾心中大为震动,在苗玉珠摆好碗筷时候,忍不住轻轻唱起了那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这时杨禾在部队生活中经常唱起的一首歌。在他的想象中,那姑娘的声音飘飘渺渺,似乎便如苗玉珠的声音一般。也正因此在他头一次听到苗玉珠说话时才会如此震动。此刻杨禾将那首歌轻轻地唱了出来,他将声音压低,低的只有她才能听到,只有她才能听清每一个字。他回想着在孤岛上对着浪涛,对着大海想象着远方的女子,轻轻吟唱的情形,不自觉地便将那歌中依恋爱慕之情和哀伤的思念唱得入木三分。他希望苗玉珠能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不寄望于此,只想将这首歌唱给她听,若是换作别的女子,他绝不轻易唱出口。
苗玉珠正想离开,忽闻歌声,不自觉地楞了楞,她方听何修禅表明心迹,正是满心欢喜与兴奋,自然体会不到歌声中的思念之苦,但她初次得闻这种大胆直白将内心对女子的爱慕之意毫不掩饰的喧之于口的情歌,不禁满脸通红,想起父亲教导的女德,心下大为不安,本想劝杨禾罢唱,免得被父亲听到后责怪,但偏又听他将歌声唱得如此凄婉伤心,虽越礼却是出自一片至情至性,便不忍出声打断。听到后来忍不住向他望去,蓦然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的眼睛,眼睛里深情流露,似乎有种淡淡的思念笼罩,如水一般,如歌一般,萦绕不去。不禁心中一颤,急忙扭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但在心底里隐隐感到他的用意,顿时方寸大乱。低头道了声:“你好好休息。”匆匆离去
次日清晨,苗玉珠又来送饭,行至门外,隐隐约约又听见他在唱着那首歌,苗玉珠心中犹豫要不要就此走进去,这时屋中传来咔嚓一声轻响,不禁心中暗惊,甫一开门,眼前的情形让她吃惊不小。原来杨禾竟已站起身来,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形,他眉目飞扬,眼中射出凌厉之极的神色,稳稳立住,那重伤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苗玉珠惊呼一声道,这不可能的,你怎能一夜之间伤势尽复?言罢快步走进房中,将饭菜放在桌上,凑近身去,探手去摸他的小腿受伤之处。眼中射出惊奇的神色。
杨禾忙伸手阻拦道,别过来。但是说话时候已然迟了,苗玉珠的右手已抓住他的小腿,一晃之下,杨禾哎幺一声倒了下来,将苗玉珠一同撞倒,重重压在她身上。
原来他并非腿伤复原,而是凭着一股坚韧的毅力,和身体协调平衡的能力,勉强站住。乍一看轻松自在,其实是万分痛苦,便是一阵风吹来也能将他刮倒,何况是苗玉珠奋力一晃。
杨禾四肢无力,这一倒下连缓冲也没有,完全是自由落体运动,若非苗玉珠垫在身下,他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此时苗玉珠却倒了霉,杨禾一百四十斤的身体猛然一下全压在身上,压得她差点儿背过气去。眼见杨禾沉重的身躯直压在胸膛上,登时挤得扁了,他生满胡须的脸便贴在她的耳边,不禁又羞又惊,奋力将杨禾推开,却是力有未逮。苗玉珠幼承庭训对男女之大防甚为重视,便是与何修禅在一起,也从未过分越礼之举,哪里与一个男子如贴近?此刻听着他急速的喘息声,嗅着他身上发出的强烈的男子气息,仍不住面红耳赤,急道,杨公子,你……你快挪开。
杨禾却是心中好笑,他十八岁进入侦查连以来,接连执行特殊任务,基本与外界失去了联络。很少接触过女人,除非她是敌人。此时忽然如此与一个少女贴近,感受着她柔软的娇躯,和上散发出的阵阵芳香,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他四肢确也无力,便再懒得动弹,口中只说道,抱歉,玉珠小姐,我手臂力量不足,动弹不了。
苗玉珠大急,这情形要是落在旁人眼里,教她今后如何见人?情急之下说道,你不能试试挪开么
杨禾见她真得着了急,害怕惹恼了她,只得抬起两只手臂,奋力撑起身子,正待向旁挪开,双臂的承受力却已达到极限,一阵酸麻,又重重压了下来。登时感受到她两团柔软的。不禁心中一荡,竟起了反应。
这一下又压得不轻,苗玉珠一声闷哼,急喘了两口气才举起手臂奋力地推开杨禾的胸膛。一点点移开身体。再一使力,上身终于移了出来,但已累得娇喘细细。但是以下的部分仍是被他压着,无法脱身。登时便感应到他的异样,不禁羞得满面通红
第二次压下,杨禾确非有意,不禁歉然道,对不住了,玉珠小姐,我训练了一夜,实在没有力气了。言罢双臂再次撑起,使出全身力量,左臂在地上猛然一推,终于成功地翻向右侧,从苗玉珠身上滚了下来。苗玉珠一骨碌爬起身,面红耳赤地望着他,眼中射出异样的目光。好一会儿才道,没事。语毕竟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到屋里收拾床铺。
杨禾道,不用收拾了,今后我睡地上的时候多,直到我的伤势恢复。
苗玉珠道,那怎么行?地气阴湿躺在地上容易受风寒。
杨禾登时回想起来先前特训的时候曾在污泥坑里生活了半个月,若人们个个都似她说的那般娇贵,这世界恐怕也没有强弱之分了。想到这里便奋力爬起身,坐在地上,花了好大的气力方才做到。
苗玉珠见状便将食物递了上去,经过两天的锻炼,匡谷单手端起碗已不成问题,便坐在地上将食物匆匆吃下。苗玉珠见他胃口大好,心里也喜欢,只是想起方才的事仍是忍不住一阵面红耳赤。
六月酷暑正是炎热时节,微风席席都是扑面热气,好似蒸笼中冒出的热浪。好在苗大夫家中满园的梧桐树高大繁盛,满地阴凉,才让院中人躲过难熬的白昼。杨禾在苗大夫家一住半年,经过休养和不断的训练,杨禾体力尽复旧观,只是受伤的那条右腿未能完全康复,走起路来仍显是一瘸一拐。这期间徐自诊何修禅都曾来查看病情,两人对他恢复的状况大为满意,徐自诊说,照此情况来看不出一个月,他必定康复
杨禾锻炼劳累时候便向苗玉珠讨了几本书看,苗玉珠没有别的书,只有医书,便将《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借阅给他。杨禾读中学的时候古文基础不错,此刻翻阅这些医书,仍是困难重重,字面的意思虽能看懂,但其中蕴含的玄奥的医理,却不甚明了,好在有苗玉珠从旁指点,才不至于睁眼如盲。待得身体略有好转,他便挪进院子中倚着大树看书,遇有不明问题便即请教。苗玉珠见他态度诚恳,好学善问,便不再计较先前的事,专心地指点起来。半年下来,竟已将三本书读完。在苗玉珠的帮助下将其中的窍要尽数掌握,只是欠缺实际经验,论资历还比不上他的师父。
杨禾本来不爱说话,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鬼使神差地给苗玉珠讲了许多现代的故事,当然很多她都不理解,杨禾便只以比喻带过,有时也会唱一些歌来哄他开心。只是苗玉珠已应承何修禅在先,对于杨禾的追求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尽量避开那些话题。
此刻杨禾站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着他受伤的腿,一边在想如今我已能行动自如,蒙他苗家救治照顾,好歹也要做些事情,报答他们的恩情。正思想着,忽听前院有人说话,却是苗玉珠与何修禅。只听苗玉珠道,师兄你等等我,我去拿把药铲来。何修禅便嗯了一声。
杨禾暗道,原来他们又要进山采药,我便随同前去见识见识,学点草药的知识,今后也好帮把手,亦可借机研究研究怎样回到现代。
在这一个多月里,一日三餐都由苗玉珠送来,每逢此时便能与她交谈几句,渐渐地杨禾一适应了众人说话的口吻。当即走进前院叫道,你们是要进山采药吗?
何修禅本对他没什么好感,后来见他竟然想跟自己争夺苗玉珠,心中暗恨,一直想借机报复,如今他竟然连采药都想要跟随,更加恼怒。淡淡地道,是,你有什么事?
杨禾道,麻烦两位将我带到当初我出事的地方,我找找看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苗玉珠闻言道,我倒忘了,当初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古怪的衣裳,还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不认识,全收起来啦,现在我拿给你。语毕跑进一间房中,不久便取来一个红包袱
杨禾心中大喜,当下接过来迅速你翻了一遍,里边除了一身迷彩服,还有一柄尖长的五六式军刺,登时喜出望外,那军刺是他的心爱之物,是当年他出色地完成一项极其艰险的任务后,军区首长赠送的一件收藏品。从此以后这军刺便从不离身,伴随着他执行过数十次任务。
军刺三棱,间有三面凹槽,用来放血。细细看去,那惨白光滑的刀面上片片斑驳的深褐色痕迹正是敌人的血渍。回想起前事忍不住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