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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俊秀县令(万更二)(1 / 1)

一年多后,东胡一座偏僻边城清水村。

县太爷府。

说得好听点是个府邸其实也就是一座大院子,后院还种大白菜养鸡,统共没几个人。

春日下午容易犯困,阳光晒得人全身懒洋洋,大堂拄着棍子的衙役疯狂打瞌睡,脑袋耷拉着往下点。

这村靠着一条小河清水河,因此得名,宁静祥和,邻里之间也没什么纷争,离这儿最近的主城叫蓝州城,十几里路的距离。

不过因为村和城之间实在有些跨度和渊源,村里人很少进城,城里人更是看不起这村子。

突然一道哀怨愤懑声音,伴随“咯咯哒”的鸡叫刺穿了天空——

“天杀的,秦大人,您要为我老婆子做主啊!”

那一瞬间三两衙役打了个哆嗦被惊醒,擦掉嘴边口水赶紧站好,脸上还有压出来的红印子。

趴在矮桌上睡下午觉的秦照照一激灵抬起头来,条件反射:“谁?谁来报官?”

其中一个衙役揉了揉眼睛上前压低身子在她耳边咕哝了一句:“大桂婶,又来了。”

秦照照蔫下来,有气无力重新伏在案上,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县太爷府摇摇欲坠的大门根本拦不住大桂婶一腔倾诉之情,她话音还没落门槛就震了一下,那一震让秦照照眼角连带着一抽。

她暗暗肉痛那修了好几次还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门槛,五官都有些扭曲。

“大人,我家的鸡又不见了!”

大桂婶一进破烂大堂就忍不住了,嘴唇气得都在发颤:“我就下地一上午的功夫,笼子里就少了一只鸡,叫阿花的那只母鸡,昨儿还下了个大鸡蛋。”

秦照照试图说话:“哎……”

大桂婶义愤填膺:“一定是村头杨寡妇家儿子,看着就不是个好家伙!”

秦照照伸出手:“大桂……”婶。

后头传来一声哼笑,来人气喘吁吁:“婶子可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家头上泼,凡事要讲证据!”

秦照照眼睁睁看见杨寡妇家儿子王顺擦了把汗,庞大身躯踏进大堂的瞬间残破不堪的门槛寿终正寝。

她想哭。

大桂婶目光所到之处衙役头都往脖子里缩了缩,她眼神十分戚戚,也不看王顺,胖乎乎的手指挨个一点:“大人啊,您可一定要找回阿花,它陪了老婆子那么久,呜呜呜……”

秦照照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满是一坨坨打结的线,她坐直真诚肃然道:“好的,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找到。”

王顺不甘示弱,他往前重重迈了一步,搓了搓手:“大人,我家的鸭不见了一只,一定是大桂婶家金叶拿的,我看她上午在我家附近转了好几圈。”

大桂婶本来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勉强收了并不存在的泪,听了这话脸色突然一变:“胡说,金叶今日去城里有事,不在村里!”

秦照照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目光呆滞地跟着转头,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找到机会,在又两个回合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停!”

她飞快:“二位先回去,这事儿我一定处理好。”

王顺是个猎户,等会还有事,也觉得犯不着跟个大婶子计较,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的时候泥巴堆起来的门槛彻底碎了。

秦照照脑门一痛,表情绝望。

大桂婶脸上也不好看,突然视线转回到秦照照这里变成了期待,脸上堆满了笑絮絮叨叨:“大人要是有时间就来老婆子屋子里找找,金叶和您年纪差不多大,要是瞧对眼……”

她一边说一边满意地打量秦照照,显然对这个“未来女婿”十分看得上眼。

唇红齿白,清秀得很,就是和村里头其它男子比起来身子没几两肉,弱不拉几的。

这倒不是大问题,读书人大概都这样,细皮嫩肉。

突然被点名的秦照照脸色空白:“……”

衙役嘴角齐齐一抽:“……”

又来了,就知道流程是这样。

金叶是大桂婶家的二女儿,性子爽利泼辣,因为家里有几亩地眼光高,到现在还没议亲事,不知怎地看上了秦照照这个俊秀县太爷,时不时在街上哪个角落冒出来娇滴滴冲秦照照抽筋似的抛媚眼。

吓得秦照照几天不敢出门,围在身边打下手的比平时多了足足一倍人。

也就是一个变成俩。

好歹把大桂婶恭恭敬敬送出去了,秦照照从咯吱作响竹木凳子上站起来边叹气边伸了个懒腰,语气心酸:“走吧,去大桂婶家看看?”

白老大额上冷汗登时就下来了,他把手里棍子杵了杵地,幽怨:“这个月大桂婶家的鸡都丢了十来次了。”

阿树对上次去大桂婶家记忆犹新,心有余悸摸了摸胸口,犹豫:“还去啊,明日那只鸡一准自个儿跑回窝。”

元参顶了个师爷的名称,眼光长远,他穿着灰布长衫身子清瘦,略显担忧地看了眼随时要塌下来的屋顶,深沉:“再不接点活下次下雨衙门就要被淹了。”

这话简直说到秦照照心坎上,她用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目光看自己师爷,冲另外两个恨铁不成钢:“听听我们光辉伟大元师爷的话,这月你俩是不想要俸禄了吗?”

这些鸡毛蒜皮东边西边扯皮的事一大堆,要是都觉得是小事县太爷也没啥用了,虽然秦照照实在不知道闻子簌为啥要在村里面给她设个不伦不类的衙门。

话说村里头管事的不应该是村长吗?

元参抿了抿唇。

白老大和阿树唉声叹气在前面带路,帽子都是歪的。

秦照照把手背在身后,想到金叶浑身一抖。

她开始苦恼该怎么委婉拒了为她过分操心的大桂婶,难不成直接说自己不行?

大桂婶家住在村头东边,靠着进村的地方,一共三间屋子挨在一块儿,后院养着二十来只鸡还有两头牛,一两里远的地方还有几亩地,在清水村已经是顶顶体面的人家。

她家三个女人顶了半边天,大女儿金宝和女婿住一间屋子,二女儿一间,大桂婶夫妇一间。

秦照照来了太多次,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后院鸡舍,她带着人壮着胆子鬼鬼祟祟在门口望了望,确定金叶不在屋子里舒了口气,轻咳两声挺直背走了进去。

元参看着她那小心翼翼样子扶额。

白老大和阿树心眼没那么多,到了就往里冲,吵吵嚷嚷:“大桂婶,县太爷来帮你找鸡了!”

找鸡。

秦照照脚一滑手忙脚乱抓住门槛,头顶两条黑线冒了出来。

大桂婶兜着一兜土豆从后屋出来,把东西搁在地上,得逞一样眯了眯眼睛:“秦大人快进来,鸡窝在后头。”

能不知道鸡窝在后头吗,鸡窝最近的那间屋子就是金叶的。

秦照照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新鲜空气洗礼,浑身充满了干劲,豪迈一挥手:“走,进去!”

片刻后秦照照蹲在一地鸡毛前,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伸手扒拉堆在一起的枯稻草,看见下面一堆干涸的红色血迹。

阿树和白老大有样学样,三个脑袋凑在一块,他俩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笑呵呵也跟着拨弄了两下枯草叶子,还找着一颗鸡蛋。

“欸,这怎么碎了一颗?”阿树神色费解。

白老大抢着回答:“一准是鸡母不小心弄碎的。”

元参站在一边,远远看着大桂婶家的后门木栅栏,面色不太好看。

秦照照起身后退了两步靠近元参,压低了声音:“你不觉得院子里很奇怪吗?”

这一片垫鸡窝的稻草翻了起来,还有一颗被踩烂的鸡蛋。

按常理来说鸡窝里的鸡蛋应该不会碎。

元参沉默片刻,蔼声问一旁晒辣椒的大桂婶,语气安抚:“婶子,金叶真进城了?”

大桂婶张罗着午饭,围着已经变黑的蓝色围布,听了这话很是骄傲:“那可不,金叶一早就出门了。”

她家就属这个二女儿争气,常去蓝州城卖些杂东西,回来的时候能带好多铜子。

但王顺说他上午还见着金叶在村子里晃荡,他没必要撒谎。

秦照照和元参对视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事情不简单。

*

他们没留下来吃饭,秦照照一边想事情一边溜达回县太爷府,在路上的时候遇见一群七八岁玩闹的孩童,你追我赶,她停下来让了个道。

很快有个女娃儿认出秦照照,没跟着同伴跑远而是张开双臂径直往她身上奔。

秦照照弯下身子双手放在她胳肢窝一使劲把她抱起来,因为太沉还退了两步,然后笑着刮刮她鼻子,语气诱哄:“岁妞儿今天怎么还不回去吃饭啊,张叔该着急了。”

张叔他们一家对县太爷府极好,有什么鱼呀肉呀都带过来一块儿尝,很快秦照照就跟他家小女儿混了个脸熟。

脸蛋红扑扑的小丫头把头埋在她胸前咯吱咯吱笑,头上梳的两根小辫子不停的动,她眼睛滴溜溜转语气天真:“就玩一会儿,大壮他们也没回家。”

秦照照一低头,果然看见大壮那个混小子,不过他今天有些没精神,圆圆的脑袋垂下来,还用手搅衣角。

她把岁妞儿往上艰难颠了颠,发觉快没劲了赶紧给人放下来,弓腰的时候捏了捏大壮脸蛋儿:“大壮,怎么闷闷不乐的?”

大壮低着头不说话。

秦照照耐心问了好几遍,觉得很奇怪,她看着大壮脑袋手痒痒摸了两把,循循善诱:“有什么事就找县太爷,小孩子的事县太爷肯定能解决。”

岁妞儿一把拉住大壮的头发,跺了跺脚很不开心他不说话:“大壮!”

大壮犹犹豫豫扯了扯秦照照裤脚,声音细如蚊虫还带着害怕的哭腔:“大大大……大人,我一早上看见有个奇怪的贼压着大桂婶家的金叶姐,手上还拎着脖子断了的阿花。”

秦照照手一顿。

她从大壮补充的颠三倒四的稚嫩话语中好不容易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大早大壮爹娘就去了田里,他一个人在家没事做就想找虎妞儿玩,路上一不小心瞧见了贼人。

秦照照心里一沉,她故作轻松同岁妞儿大壮招了招手告别,转身的时候差点撞到元参身上。

他身上有股洗衣皂角的干净味道,清新又淡雅,让秦照照顿时想到馥郁檀木沉香,宁静悠远。

她晃了晃神。

元参轻咳一声:“大人不如去一趟蓝州城,替那人抓些药,顺便寻寻金叶。”

秦照照苦恼地揉了揉鼻子,不动声色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我准备准备,明日去。”

元参察觉到她的动作,眸中有些黯然,到底还是轻柔道:“我同大人一道去。”

秦照照讪笑,摸了摸挽成男子样式的头发想着这样也方便,至少有人帮衬,于是笑眼弯弯:“成,你今晚也准备准备。”

说完她就打着哈欠往来的路回去,走路的时候十分不老实地踢踏着路边的小石子。

元参站在她身后目送她离开,微不可闻叹了一口气。

一年前有个青衣华服的公子哥来到这穷乡僻壤,砸了百来两银子修了个县太爷府,硬生生开辟出一个村子里从来没有的官儿。村子里的人都以为是上头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东边不管南边遗忘的村子,但元参心里却知道不是。

那样气度风华的人,举手投足贵气又从容,绝不是简单角色。

他遥遥望过对方几眼,那把折扇扇面是着名山水画师段起手笔,有市无价千金难求。

而他带来的人就这样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一举一动透露出来的东西同样让人心惊。

她教村里人改了拗口的乡话,还教大家识字,减轻了元参不少负担,一点就通聪明得过分。

元参曾经在外面待过几年,他知道这人只会暂时待在这里。

她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人,每时每刻都可能离开。而且他观察过,一直有人暗中注意秦照照所做的事情,事无巨细。

元参苦笑,在原地站了片刻抬脚走了另一个方向的路。

而秦照照脚尖一转去了自家隔壁的院子。

秦照照进的那间屋子从外面看村子里一抓一大把的,甚至还更寒碜一些,不过这间半砖半草的房子年龄和县太爷府一样大——同一时候盖的。

她脚还没踏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道幽幽女声,像是对方还躺在榻上睡眼朦胧之刻发出来的,脑子里瞬间就有玉体横陈的靡乱画面。

事实上屋子里面确实别有洞天,草屋砖瓦掩映之下是青碧玉砖,一截莲藕似的玉臂从层层纱帘之中探出,上头带着翡翠镯子。

两个衣着不算华丽但体面的丫头站在红帐前,屏息凝神。

幽幽女儿香从帐内传出来,浓郁到刺鼻。

“县太爷今儿要出村?”

这话怎么听怎么讽刺,秦照照看着眼前春帐红绸横卧美人图能屈能伸:“村子里头有人被掳走了,这事要处理,破屋子里头我捡的那人药也没了,刚好去一次蓝州城。”

两边丫头拉开帷帐,衣着暴露大胆的女郎赤脚从榻上下来,全身配饰叮当作响,金银缀腰,颈间有一赤金色大圆环。

她整个腰都露在外边,细得仿佛可以两手圈住,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一下来就伸手勾住了秦照照下巴,媚眼如丝说话毫不留情:“可别真把自己当县太爷了,什么杂碎都往闻大人地界引。”

秦照照眯了眯眼,状如杏仁眼瞳黑白分明,她把对方的手从自己下巴上毫不客气拉下来,笑意吟吟:“哪能呢,从莺姑娘。”

那股混着浓重麝香的味儿通过手一下传到秦照照鼻子里,熏得她头晕脑胀不说还想打喷嚏,维持正常表情已经够费力了。

秦照照暗骂一句。

从莺抬起手仔仔细细端详自己艳红的丹蔻,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捋了捋乌黑亮丽一头长发,嫌恶道:“三日。”

秦照照咬了咬牙,吸了口气努力控制自己想往那张花脸上来一拳的冲动。

一来一回蓝州城就要花掉一整日的时间,三天实在是拮据。

她皮笑肉不笑:“从莺姑娘,三日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从莺重新坐回榻上,抬了抬下巴毫无商量余地:“就三日。”

秦照照:“……”

她在心里满怀恶意鄙视闻子簌祖宗十八代,面上一副“好的好的没问题”样子,后退着出了门顺便给人关上了。

秦照照走后从莺卷了卷自己发丝,抬起腿搁在一旁长凳上慵懒后躺。

那两个丫头一个跪着帮她捏腿一个站着帮她捏肩,显然都习惯了。

从莺满意摸了摸自己自己胳膊,享受闭眼然后娇笑:“量她也不能逃。”

这破地方不知道还要待多久,这么一个无用之人也值得大人让她亲自看着。

一出门秦照照就重重吐了口气,用手在鼻尖疯狂扇了扇,满肚子气往隔壁自己破烂衙门走。

得赶紧问问毕老头什么时候能把哀蛊的缓解药捣鼓出来,这窝囊气真是一点都不想受了!

秦照照又想到什么,两只手关节掰得一响,她面上表情很是狰狞。

闻子簌,你最好祈祷永远没有落到我手里的那一天。

一年前她被拽着摔下山崖,下方湍急的河流和足足延伸十米长的人为藤条成功将她兜住,还没来得及呼救闻子簌就飞身落在她面前,一抬手点了周身大穴。

除了全身上下几十处擦伤和右腿骨折以外没什么大问题。

那种记忆鲜明的痛感让秦照照右脚后跟一抽痛。

那条河流一直通往外河,在尽量减少城门关卡的情况下也足足花了半个月才离开北珏境内。

不谈其他闻子簌的手是真的伸的很长,北珏是不可能待下去,秦照照没想到他居然把自己带到东胡和南羌交界的地方。

不如说在这里东胡的势力更胜南羌,这些扫帚地儿疙瘩大小,根本没人管,不同地界的人混杂在一起,纷争不断。

最麻烦的不是冲突而是别的,秦照照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想自身难保还东想西想,她随后进了院子。

这院子虽然不大而且建得仓促但五脏俱全,衙门大堂后是后院,院里连着几间小屋子,秦照照进了其中一间。

榻上躺着个少年,他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左臂和整张脸都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旁放着被换下来的纱布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秦照照把手里木盆放下来,挽了挽袖子,脚一勾勾过来个木扎子大咧咧坐上去,热情洋溢地打招呼:“捡来的兄弟,你叫什么?”

榻上人眼睫颤了颤,眼皮底下瞳仁似乎在费力滚动。

是的,没错,这人是秦照照捡回来的。

离清水村不远处有一座矮山,山的另一边还是山——这话闻子簌走的时候就十分好心地提醒了秦照照,秦照照不信邪爬了一回,发现果然如此。

七天一发作的蛊毒成功阻断了她想要外逃的决心,不过她偶尔会爬一爬那座山,站在山上观察地形。

六天之前秦照照在后山山坡上发现了浑身是血的也就是此刻正躺在榻上的“纱布人”,那时候临近黄昏,秦照照的裤脚被拉住。

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壮着胆子僵硬回头,顺着人的身体看见一条拖长的血迹。

“啊啊啊!”

……

那时候人已经只剩一口气了,秦照照想尽了各种办法费尽千辛万苦在深夜敲开了山里一个学医的老头的木门,还没说话门又关上了。

她想起来那天的丢脸经历抹了把头顶上的汗,自言自语了一句,眼也不眨定定盯着榻上的人。

虽然救是救回来了,但那张脸是毁了,左臂也不能用了。

对方还在昏迷中,这几天断断续续醒了几次不过时间都不长,秦照照都没能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她支着下巴忧愁地想可别死了,一边想一边无端鼻头发酸。

秦照照还有事不能长待,她不抱什么希望地起身,衣角突然传来阻力。

秦照照如有所感迅速转头,低下身子靠近对方面部。

她听见虚弱的一个模糊字眼,榻上人唇瓣在颤抖,用了全身力气。

“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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