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多的时候,秦若对天佑总是看不透。就像这时,明明只是关于她的私事,天佑说来义正言辞,却又能她错觉,像是这事正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她惶惶而望,终是低声问道:“为什么?”
浮云镇。多熟悉的名字,里面所居除了白沐就是秦枫。十年中都没提起过秦枫的名字,不代表秦若就能忘怀。她鲜少主动问为什么,这次是真不懂天佑的意图。
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
下了山后,呼吸口空气都让人精神振奋。山影渐远,天佑的背影和水天融为一色,他一转身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嬉闹表情,“那里,可是藏着某人的心肝宝贝。”
“你的熊皮,就自己上山猎去吧。”
天佑摸摸鼻子,自认倒霉。
“真要去浮云镇?”这条路秦若还有印象,天佑引着走上几步秦若就寒了眼角眉梢。沿此方向,最终的目的地除了浮云镇,她再想不出其他。而浮云镇里秦枫一人,就是她的伤。
天佑左顾右盼,此刻岔开了话题,“前几日那几个小贼你可还记得?”
虽然不懂他在这时来上这么一句话是什么心思,秦若还是点了点头。
天佑一笑,满口的白牙。可让人觉得和他这姣好的面容百般不配。“他们被你抹了脖子前,我可是恰好听到,这路上有只赖皮熊。”
又是为了他的衣服吗?
“今年年初,你看上了隔壁山中的那张狐狸皮。”天佑眨眼。
“今年四月,你又觉得苍角皮才是上乘。”天佑有些不自在。
“到了六月,竟是连睚眦的主意你都要打。”秦若有本帐,跟天佑在山中的日子并不难过,他事情很少,除了爱吵着找自己做几身新衣裳,一年之中倒也别无所求。可难就难在,天佑要的衣服,却不是普通的御寒遮羞之物。他挑剔的很,除了上好的毛皮别的一概不要。就拿此刻来说,光鲜的天佑穿在身上的这件斗篷,就是秦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一头白狼身上扒下来的。
“唔。秦若,你是不知。”提起这个,天佑一肚子的委屈。“苍角皮虽然好,可大热的天穿在身上却是捂的要命。难道你是要看我这如花似玉的人,生了一身的痱子?”
他说来颇为有理。秦若险些就被他带入套中。再一想,就算天佑再不济,生痱子这种事还是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吧。
“算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秦若知道,自己始终见不到他委屈的面孔,自打万妖山的事情出了之后,她就再也容不得天佑受上一丝一毫的委屈。
天佑像只偷了腥的猫,表情立刻生动起来,美眸弯弯,嘴角上翘,“我就知道,这全天下只有你待我最好。”他夸张的一句话,将秦若的思绪拉入了回忆的长河。曾经何时,自己是不是也曾这般飞扬雀跃,不谙世事。
“快走吧。照你的脚程,再过三天也找不到那赖皮熊。”
秦若撇过头,这样的天佑像是在讽刺自己的无能。他无心一句,只让秦若唏嘘。山中岁月,有苏海相伴时,天佑意气风发。而到了和自己一起,竟已沦落到只是一张熊皮,就开心成这样。
其实,那两小毛贼在山中的话,秦若也听得几句。两人说的绘声绘色,就连秦若也能听出那只熊绝对是个宝贝。赖皮熊三字,想来却是天佑自己冠的名字,按照那人的随意,恐怕东海龙宫里那条老龙王,到了他口中也只是蚯蚓一只。秦若淡淡想着,似乎天佑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一般的熊,秦若勾勾手指也能对付。待真真看到天佑口中所出那只赖皮熊的时候,秦若还是叹上了口气。这熊名唤什么,她是不知。但体型巨大,顶上三个天佑都绰绰有余。一身白色皮毛,在阳光下炫目多彩。
天佑藏在树后,每隔上几秒就探出颗脑袋频频张望。“秦若,就是它,错不了!”看那赖皮熊的眼神,仿佛已是囊中之物。
“嗷呜。”巨熊猛叫一声。
白光闪过,这害了不知多少人的畜生,就死在了秦若手下。长剑锋利,伤口从下颚一直延伸到肚皮。之间这熊腹中还有森森白骨。秦若眉心耸动。
“嘿。咱们这算是积了功德吗?”天佑自然也不会错过那熊腹种之物。走上前趴进熊皮之中,哼哼唧唧。“真是个宝贝,这感觉摸上去就能腻死人。”
一脸陶醉,也是没谁了。
秦若守在一旁,就看他左右摆弄。
收拾了这只畜生,天佑换上新的熊皮小袄,脸上的笑都能夹死人。“走,咱们去到最近的镇上喝上两杯,庆祝庆祝。”
路途遥远,走了那么多天,眼看着一步步进入了浮云镇的势力范围。秦若却步不前,天佑说得再好听,她也明白他们的目的地,还是浮云镇。
“猎熊是假,浮云镇才是真吧?”
“嘿嘿。”
浮云镇用眼睛已是能看到,只是影影倬倬,究竟是还有些距离。天佑不在隐瞒,“头两年你不是和我说过,我这水平要想精进,就必须有更多的灵气提供。”他虽成竹在胸,却苦于没有秦若的身手,报仇之路遥遥无期。好在秦若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让他忆起了白沐。
姑娘站在镇外,白雪皑皑中成了一副归家的画。她总是捡着给天佑裁衣剩下的料子做上几身。雪景中,和那雪地相得益彰,只能看到秦若颜若晚霞,美不胜收。天佑看了几眼,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走,咱们去会会老朋友。”
他眼底带出一抹暗潮,却是对秦若的赞叹。
有了正当的理由,秦若心知自己再没有什么可拒绝这个提议。亦步亦趋,只是跟在他的身后,随他而行。
又是一年冬天,大雪连下数日终于得见阳光。镇上人将自己裹得就像个球,只露出一张面孔。
道上两人哈哈大笑,哈气就顺着那开合的唇齿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