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良脚步顿时僵住,他站在楼梯中央,抱着大衣的手越收越紧,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别乱开玩笑。”我会当真的,我真的,会当真的。
邱瀚宇说完才意识到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他大拍额头懊恼地道:“啊抱歉,我不是要侮辱你,我是说,”他有点语无伦次了,笨拙地不知怎么解释,“我性取向很正常,对你没有、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你不要误会,我随口乱说的。”
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辰良如被丢入冰窖,冷得连骨髓都凝固住了。邱瀚宇、邱瀚宇,你是否知道从期望掉入绝望的滋味,你是否知道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伤人。为什么要解释,他宁可没有听到,他宁可不知道,这样他还能抱着一丝幻想,幻想他们还有可能,他还有被爱的资格。
辰良默不作声地回房,熟悉的气息霸道地闯入鼻中,他指尖一颤,迅速挂好大衣,逃也似的奔出了房。
“天哦,辰良,”邱瀚宇突然大惊小怪地喊道,“你给我做了红烧茄子和姜茶?”他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才看到刘绍发的信息,我今天走太急了,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辰良的心一寸寸冷透,双脚定在楼梯口,死死地、死死地,像生了根般,一动不动。
细心做的东西,连让人尝到的机会都被老天爷剥夺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缘分天注定,无缘便是无缘。
“我明天回去吃,刘绍帮我放冰箱了,”邱瀚宇被辰良受伤的表情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改口,“哦不,我现在回去吃。”
“没必要,”辰良苦涩地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那是你用心做的,很重要!”邱瀚宇从未有过的认真,说着就要拿大衣出门。
“外面冷,没必要,重新做就是。”辰良淡淡地道。
邱瀚宇看了看停工的厨房,灵光一闪:“那去你家做,我家停水做不了饭。”
辰良讶异地说:“我家太小。”
“厨房和厨具总该有吧,一会到门口的超市买点菜就行了。”邱瀚宇上楼拿了大衣,边穿边道,“你看你肚子都饿得呱呱叫,快点穿衣服走了,啊对穿上我那件衣服,哎送你了,我不穿,不用客气。”
辰良回过神时,已经坐在开往他家的车上了。
他的家又小又破,墙上都有皲裂的痕迹,他都不好意思请邱瀚宇入内,连前天刚擦过的沙发他都生怕有灰尘碍着邱瀚宇的眼。
邱瀚宇倒很自然地接受,有礼貌地问辰良大衣挂哪里,得到辰良邀请才坐到沙发上。
“我家没茶,喝水将就。”辰良给邱瀚宇倒了杯热水,“我去做菜,你看电视吧。”
他家里的电视小得可怜,已经不能满足现代人的欣赏需求了,邱瀚宇没兴趣看,走进厨房想帮忙,但厨房太小了,油烟味很重,他受不了,只能借浴室洗澡去了。
浴室也很小,最多只能容纳两人,幸好清理得非常干净,除了看起来旧一点外,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浴室地滑,小心。”辰良的说话声不大,却因为厨房与浴室距离短,很清晰地传到了邱瀚宇耳里。
邱瀚宇心想这么窄的地方,就是打滑也摔不到哪去,放心地拧开了水阀,冲起澡来,但他还是太大意了。身上的沐浴露被冲洗干净,大量地盘积在脚下,令地板变得十分光滑,他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整个人就失了控地往地上栽去!
“啊!”
浴室响起了痛呼和东西摔落的声音,辰良一惊,迅速丢下手里的锅铲,冲到浴室门口大喊:“怎么了!”
邱瀚宇痛苦地倒在地上,脑袋传来阵阵钝痛,他后脑勺与坚硬的地板碰了个正着,幸好他反应及时用手垫着头,减少头部的受创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迷迷糊糊听到辰良的喊声,但他实在太疼了,根本说不上话来。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看到门被打开了,一人冲进来,顾不上关水,就把他半搂半抱地带到了床上,用棉被裹起来,那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恐惧,手非常地抖,还很冰凉,一直在抱着他的头,大喊着“邱瀚宇、邱瀚宇”。
这手也太冷了,还有别抖了,他没事,别怕了。
邱瀚宇蓦然抓住了后脑勺上的手,刺骨的寒意顺着掌心传入身体,冷得他打了一个哆嗦,短暂迷离的意识慢慢恢复。掌心里的手不抖了,渐渐回了温,邱瀚宇瞳孔凝聚成了焦点,看清眼前人后愣住了:“辰……良?”
辰良双目布满了血丝,一脸的恐慌与担忧,他蓦然抱住了邱瀚宇:“告诉我你没事,你没事。”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怀抱越来越紧,着急地想要确认什么。
人体的温度隔着并不厚的棉被传来,邱瀚宇失了神地回抱住辰良,慌慌张张地道:“我没事,我没事。”
“我妈妈……”辰良哽咽地抱紧了邱瀚宇,痛苦的记忆让他情绪彻底失控,“当年也是这样倒在我面前……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我害怕、很怕……”
邱瀚宇浑身一震,千言万语都凝在喉头,不知如何开口。平日冷冷清清的辰良,此刻却像失了亲人的孩子,无助地抱着他,他才知道,剥离了那冷淡的表面,其实辰良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
邱瀚宇轻轻顺着辰良的背,竭尽温柔地安慰辰良说“我没事、我没事”,他才发现原来辰良这么瘦,似乎再用些力就能把辰良捏碎,他不由得放轻了怀抱的力度,温柔以待,内心软化得一塌糊涂,辰良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像是沐浴露的清香,又像是肥皂的醇香,远远地盖过了衣服上油烟的味道。
这是他第一次跟辰良的亲密接触,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如同火山爆发般喷薄而出,他很想就这么抱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不,仅仅是拥抱还不够,他还想更近一步、更近一步……
他失神地捧起辰良的脸,目光迷离地盯着那张唇,红得似火,润得似水,唇线优美得无法形容,厚薄程度正好,正好够他轻轻含住,慢慢舔舐,然后深深地吻……
他渐渐低下头,向那张唇靠近、靠近,只要再近一点就能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