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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此时此地(一)
【第十章·此时此地】
那个只有三个人的小聊天群好一会儿没有人发消息了,夏至安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看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街景。
司机从他上了车就一言不发。
这也倒好。
他此时也没有什么要说话的***。
车子转弯时缓慢而沉稳,倒让他对司机的车技有些赞赏。这里的弯道多而集中,一个接着一个,很考验车技的。
他看看前面,知道再有个几百米也就到了,提醒了下司机。
“知道。”司机沉声答应。
车速缓下来。
夏至安看着外面。
缓得有点像他平常走在这条小路上,墙上斑驳的痕迹都看得到……他看见三角空地上的小凉亭,下意识转过脸去看对面。
上班路上每每经过这里,他总是要特别看一眼这扇门。
被长势喜人的植物衬托着的铁门和建筑美得像油画一样让人觉得心情愉悦是一方面,偶尔时间合适了,他还是会遇到刚好从门内出来的范老师……
当他发现范家门前有人时,愣了下。
车子缓缓开过去,他看清门前站着两人,有一位正是范老师。车灯明亮,让她脸色显得苍白,怒意更一览无余。
夏至安本来想就这么过去吧,但看到范老师要转身,那个子很高的男人挡在了她身前……他看了看表,跟司机说:“就在这停吧。”
司机从后视镜瞄他一眼,似乎有点犹豫可还是把车稳稳停住了。在他要下车的时候,司机回过头来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大半夜的多管闲事……人家是情侣呢,这叫狗拿耗子;要不是情侣呢,那又是壮汉又有豪车,小心保镖下来揍你个知道。”
夏至安看看他,笑笑道:“谁揍谁个知道还不一定呢。”
司机再打量他两眼,也笑笑道:“祝你好运。”
“谢了。”夏至安下了车,看了看那边。范家院内传出一声接一声短促的犬吠。那是范老师的爱犬luna。他喊了声“范老师”!
范静侬立即回了头。
她一身浅色衣裙,长发随着她转身像水一样流动了起来,即便是在夜里,也许正是因为在夜里,她简直像个忽然从天而降的仙女……她看着站在几米之外的夏至安。
夏至安手抄在裤袋里,见她看向自己,微微一笑,走过来。
范静侬看了眼沈绪楷,转脸跟夏至安说:“怎么才来?”
“啊,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夏至安听这话开始的有点儿怪,可是他反应极快,顺势便接了过来。“luna很少这么大嗓门叫呢。”
他看着站在一旁,打自己出现在视野内就已经被他锁定的这个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毫无悬念地遇上了极为冷淡的回应。
“luna平常很安静的,遇到讨厌的人才叫。”范静侬轻声说。
夏至安微微一笑。
讨厌的人当然另有所指。
不过他立即觉得自己这笑如果太过分,可能有生命危险,就适当收敛了下。
范静侬说:“你等等啊,一会儿进门跟你说。”
夏至安点点头,看她转向沈绪楷。
被人当面奚落,肯定是很跌份儿的,可这个人脸上没有很明显的表情……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人看上去有些累。
不知道是不是范老师让他累的……范老师很冷静地说:“不好意思,这会儿我得招呼我同事,你请吧。”
沈绪楷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连头都没有点,只是看了她一会儿,转身离去了。
他的司机替他开了车门,离去前倒是记得跟范静侬鞠个躬说范小姐晚安。
范静侬对沈绪楷态度很恶劣,跟司机倒是礼貌些,轻声说了句:“路上慢些。晚安。”
那车子在路灯下缓缓开走,亮晶晶的像午夜钟声敲响前灰姑娘的南瓜车。
两人都目送着车离开。他们也知道车里那个人也在看着他们。
夏至安想到那两道冷静而锐利的目光,轻声说:“真是个挺吓人的家伙呢。”
“可不是么。”范静侬说。
“你没事吧?”夏至安转向范静侬,看她一脸的平静,并不觉得很意外。
没下车时他觉得她是遇到了麻烦,走过来时就知道虽然那个人看上去很凶但对她是没有恶意的……也许是个很凶恶的人,但起码此时此地此刻对她并没有。
“有。”范静侬轻声说。
“嗯?”夏至安忙从头到脚看看她。
“要是你不出现的话。”
夏至安笑了,“哎,luna不叫了。”
“讨厌的人走了嘛。”范静侬说。
夏至安又笑了笑。
“来,我刚准备泡茶,水都煮好了,请你喝一杯。”范静侬抬手整理下长发。“你要是不介意时间太晚,不很方便的话……我们在院子里坐,还有luna嘛。”
“什么好茶?”夏至安笑问。
“竹叶青。”范静侬说。
“可是很晚了……而且人家也走了。”夏至安故意道。
范静侬笑起来。
她笑容极美,有点儿促狭,说:“我知道你刚才有点儿害怕。”
“现在也有点儿害怕呢。”夏至安摸摸胸口。“这会儿就罢了,时间确实有点晚。当你欠我一杯茶。改天我过来讨茶喝。”
“好。”范静侬微笑点头。
“谢谢你那天帮我找资料。”夏至安说。
“分内事,不必客气。”范静侬说。
夏至安示意她先进门。
他抄手站在那里,门一开,luna像闪电一样蹿出来,对着他猛摇尾巴。
他过去摸摸luna的头,推它进门。
“晚安。”范静侬说。
“晚安。”他说。
铁门轻轻合上,电子锁滴滴响了一会儿,能听到高跟鞋敲打在石阶上的声响……夏至安微笑。
他沿着窄窄的小路往欧家走,走得很慢,也很快就到了。
家里的狗子们没有一只出声,他笑了笑。
真是日子有功啊……他刚要回屋,忽然看到花房里亮着灯,便走了过去。
酒瓶碗碟仍放在长条桌上。在一众高高低低的花架子和工具中显得又乱又扎眼。看样子欧阳灿父女早把这儿给忘了……他走进去,从桌上开始收拾,该丢掉的丢掉、该装好的装好,只十几分钟,便把这里拾掇利落了。
他看看恢复整洁的花房,满意地关灯关门。
他拎着装酒瓶碗碟的袋子回了屋。客厅灯还亮着,他过去一看,见欧阳勋歪身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正在织的毛活儿,便过去轻轻摇醒他。
“欧伯,去睡觉啦。”
“啊,回来了?这么晚?”欧阳勋醒过来。
“嗯,不好意思,忘了跟您说我到家了。”夏至安说。
“没关系。快上去睡吧,我也去睡了。”欧阳勋把毛活儿往笸箩里一放,起身慢慢走回房了。
夏至安看了眼蜷在一起睡觉的胖胖和石头,笑笑,关了灯,把袋子拎进厨房里去。
袋子放到水池里,他看了看,还是觉得不舒服,回手拿了塑胶手套和围裙穿戴好,刚要洗,听见脚步声。
是欧阳灿。
穿着一身卡通图案长袖衫裤的欧阳灿,头发还没干透,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这大晚上的……你是每天都要得几朵小红花才行吗?”
夏至安撇了下嘴。
欧阳灿那张脸,果然就跟庞院长说得似的,下巴都尖了……再瘦一点,用来撬小核桃挺合适了。
他转过身去,她也走过来,抬脚踢踢他,“干嘛?”
“起开!”她卷了下袖子,也不戴手套,开始洗碗。“手不是受伤了吗?让我妈知道你带伤干活,不光给你小红花,我看整个花园的花都得给你了……我就惨了,还得挨骂。”
“啧啧,让给你。”夏至安笑道。
欧阳灿把碗洗好交给他,他拿了毛巾擦干晾在架子上。
“周末真没安排?”她问。
“嗯?”
“没安排就听我的……要是我能休假的话。”
“周末早上太阳得打西边儿出来了。”夏至安笑道。
欧阳灿看他擦好最后一个碗,不理他揶揄,问:“今天换药了没有?”
“还没有。”夏至安说。
“我爸估计是忙的忘了你这茬儿了。”欧阳灿说。
“也是好多了。”夏至安不大在意地说。
欧阳灿没说话,先走了出去。
夏至安以为她上楼休息去了,把东西收拾好,出来时却看到她拎了药箱过来,指着椅子让他坐,见他不动,问:“不放心我手艺?”
“倒不是不放心……”夏至安说。
他刚坐下,手就被欧阳灿拉了过去,“哧啦”一下,大片胶布一点预警都没有就被直接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