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的夜晚多了些蛙鸣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鲜明,初初来到这里时,袁琴书很不习惯伴着蛙鸣入睡,但是时间果然能够改变一切,袁琴书现在觉得自己回到城市之后反而会不习惯。
正是因为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东西,所以人们才会在它成为习惯前有所警惕。
袁琴书将水晶发夹拿在手中,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结婚那些年,苏哲很少送她礼物,她和苏哲结婚的那些年,苏哲很少将她放在心山,所以也没收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宋文是个很浪漫的人,现在袁琴书回过头来回想起以前宋文给她的那些浪漫都是老掉牙的东西,收到的礼物不是鲜花就是鲜花,再然后也闹崩了。
袁琴书今年已经四十岁了,不再是个小姑娘了,何单比她要小上几岁,袁琴书自觉不该耽误人家,但是不管她怎么明示暗示,何单都装作没有听到。
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运气好的可能有两个,运气不好的,可能只有一个。
袁琴书虽说是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样子,但是实际年龄和人生阅历都摆在了这里,由不得她不淡泊下来,她已经失去了相信别人的勇气,她将自己牢牢的锁在了自己的牢笼里,不让别人进来,自己也不愿出去。
袁琴书觉得自己这辈子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就是把苏杏生了下来,让她有了生命,给了她出生的机会,做的最不对的一件事就是明知道苏哲对自己没有感觉还要嫁给苏哲,才有了这样错误的过去。
袁琴书不由自主的幻想,如果当年她遇到的不是苏哲而是何单的话,现在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吧,毕竟有一个这么爱自己的丈夫,日久生情,现在也许拥有幸福的家庭,而不是在这里混混度日。
看着水晶发夹,袁琴书忽然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礼物就能把自己的心里防线触动,看来这些年和小孩子的相处还没有将自己的性子磨平,对感情甚至抱了一丝期望。
人呐,就是这样,永远忍不住期盼着别人带来的幸福和快乐。
手指在水晶发夹上面磨砂着,想着苏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孩,今年应该是十八岁了吧,没想到成年的时候自己没能在女儿的身边,袁琴书很是遗憾,她本来也是想回去看看的,只是,这里的交通并不发达。
从学校走到镇上就要两个小时,从镇上坐车到火车站要三个小时,从火车站坐车到s市要二十六个小时,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总会耽误孩子们的学习,而且,袁琴书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和苏杏再见。
想到自己的女儿,袁琴书从眼中滑出一行清泪,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吧,袁琴书已经打算在这深山里过一辈子,等自己老了,就不教书了,在自己的小瓦房外面种点菜,等到赶集的时候花上几个小时去买点日常用品。
为此,袁琴书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老了之后要用到的东西了,比如说碗筷、棉被、用来储存粮食的地窖之类的,袁琴书考虑到自己老了之后也许就走不动路了,开始为自己准备买一个轮椅,到时候想出去看看的时候也有了代步的工具。
她把一切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在多出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所以从何单表现出自己的爱意之后,袁琴书就一直回避着。
“哎,何必执着?”这句话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何单,何必执着于她一个人?这世界上好的女人千千万万,以何单的条件,离开这座大山之后就会遇到更好的女人,何必执着至此?
夜色渐渐沉寂,屋外的蛙鸣声也渐渐减弱,袁琴书的意识越发朦胧,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发沉重,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连抬动手臂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做不到。
“遭了。”袁琴书暗道一声,知道自己因为今天着凉了,但是现在身边没有药,袁琴书已经使唤不动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应该有的吧,毕竟老师没有来上课,学生都会告诉自己的家长的,只能期盼有家长来帮帮自己了。
一个人的力量太有限了,袁琴书感到这次生病来势汹汹不一会,就出了一身冷汗,后背完全被汗水打湿,呼吸也开始粗重起来,意识逐渐模糊了,眼前开始出现了重影,一切都不甚清晰。
病魔来的很快,袁琴书很快就昏睡过去,在梦境中也并不好受,总觉得有千万担的石头压在自己的身上,动弹不得。
晨曦交替,第一缕阳光打破了沉寂的黑夜,每当这时,乡下的人家都已经醒来,开始准备早饭,吃完早饭就开始一天的劳作,夏季天热,只能趁着早上和半下午天阴的时候劳作,否则很容易中暑。
当家长做好早饭之后就会叫小孩子起床吃饭,吃完饭,帮忙收拾好,把在圈里的鸡鸭鹅赶出去,捡出昨天的蛋,然后背上书包,招呼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上学去。
小孩子总是容易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很开心,所以上学的路上总是充满欢笑。
今天,到了学校,校门还没有打开,因为何单有睡懒觉的小习惯,所以和袁琴书商量过第一堂课都是袁琴书的课,这门,也是由袁琴书打开的,今天,袁琴书生病了,门自然就没人开了。
这里的小孩自己不多,年龄有差距,要是分班的话师资力量不够,而且也没有钱盖那么多教室,现在的教室还是荒废下来的乡的会议室改成的,只有两间,一间用来上课,另一间是用来做食堂的。
学生们站在外面,都有些奇怪,有几个外向的高声呼唤着袁琴书的名字,但是没有人应答,另外有几个聪明的、胆子大的,从门上面爬了过去,匆匆跑向袁琴书住的地方。
袁琴书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里面,这个学校除了这两间教室之外十分简陋,围墙还是村民们自发帮忙搭建起来的,用的是从两公里外的砖厂外面捡的废弃的砖瓦。
袁琴书刚来的时候甚至没有自来水,每次洗澡都只能自己打水,袁琴书给自己买了一个小推车,倒也方便,后来何单来了,就自己动手买了自来水管,刨了路,通了自来水,条件才稍微好了一点。
学生们越过墙,跑到袁琴书的门前,看到紧闭着的大门,面面相觑。
“袁老师不会是走了吧?”以前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些老师的支教时间到了就不声不响的走了,也不等新老师到来。
“不会,袁老师在这里这么久了,不是这样的人。”另一个年纪看起来大一些的孩子辩驳道,脸上满是气氛,袁老师人这么好,怎么能这么说袁老师呢!
“我只是猜的嘛。”被这男生一唬,年纪小的男孩嘟囔道。
“袁老师,你在家吗?”年纪大的男生注意到这门是从里面锁住的,猜测袁琴书是在家的,“遭了,袁老师不会是生病了吧?袁老师家里没人,生病了也没人照顾。”
这男生倒是聪明,不一会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四处瞧了瞧,袁琴书的小瓦房十分简陋,就是两间连在一起的屋子,后面有个厕所,其中一间屋子上面有窗,男生推了推,发现是可以打开的,于是准备从窗户上面爬进去。
“你在做什么?”还没等男生开始爬,就传来何单的声音,原来,孩子们的叫声没有得到袁琴书的回应,却成功的把何单给吵醒了,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赶紧穿上衣服出门看看。
一看,真就吓一跳,这些孩子不在教室里上课,怎么来翻袁琴书的窗户呢?
“何老师,袁老师今天没来上课,我们叫她也没人答应,我觉得袁老师可能生病了,所以想进去看看袁老师。”男生解释道。
何单一听,也急了,推开孩子,自己爬了进去,结果身体被卡在了窗户那里,进不去,只好退出来,让那个男孩从窗户进去把门打开。
男孩进去之后在屋里转了一下,看到了昏睡中袁琴书,看她的脸上都是汗水,极为苍白,赶紧把门打开让何单进来。
“何老师,袁老师生病了,赶紧带她去看医生吧。”
何单也很着急,进去一看袁琴书的脸色果然不对,急急忙忙的就把袁琴书抱了起来,“你们去张大叔家里借一下车,快,袁琴书发高烧了。”
一摸,袁琴书的额头烫的吓人,何单更加着急,赶紧让同学们帮忙。“老师,我马上去。”一个身子矫健的男生一听,立即飞奔出去,袁琴书平日里对学生很温柔,大部分学生都很喜欢她,见到她出事,都一样着急。
“快,别挡在这里,去袁老师房间找钥匙把大门打开。”何单自己在这里只有一辆自行车,袁琴书现在高烧不退,自行车显然有些慢,而且袁琴书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独自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还好张家大叔家里有一辆电动三轮车,在这乡里都是独一份的,何单立即想到了这辆车。说来也巧,昨天和张家大叔碰到了,唠嗑的时候就问张家大叔今天有什么事,大叔说难得想在家休息一天。
“老师,快,车来了。”学生们找到钥匙之后打开了大门,何单把袁琴书抱着在门口等,不一会,就看到刚刚那个男同学带着张家大叔一起来了,还有电动车轰鸣的声音。
“何老弟,快上车,今天我不上班,送你们,快上来吧。”张家大叔招呼道,男同学从车上跳了下来,帮着何单一起把袁琴书送上了车,张家大叔在车里放了一张长板凳,何单让袁琴书靠在自己的身上,从学生的手中接过了刚刚让他们拿的一床棉被将袁琴书给裹了个结实。
“张大哥,坐好了,咱们出发吧。”何单大声道,张家大哥的耳朵不是特别好,时常听不清人说话。
“好,坐稳了。”山路崎岖,免不了一巅一巅的,何单将袁琴书抱得很紧,不让她从自己的胸膛中跌出,保证了她的生命安全。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的小医馆,何单赶紧将袁琴书抱进去,这个镇上只有这一家医馆,全年无休,要是大一点的医院就只能去市里了,坐车都要坐三个小时。
好在,这家医馆的医生原本也是在大城市工作的,做医生这一行已经有三四十年了,治疗平常的疾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医生,快,看看。”何单语气着急,医生走到袁琴书的身旁,经历过望闻问切之后,下了结论,只是受凉引起的高热,只是病人的意志力不怎么好,没什么求生意识,好在,这种小病即使没有求生意识也不会死的,顶多是沉静在无边的噩梦中。
医生熟练的给袁琴书挂好水,配了一些药,叮嘱何单在袁琴书醒了之后让她吃下去,并且把配的药装好了,告知一日三次,一次一份,吃完药,就好了。
何单把袁琴书抱到一旁简易的病床上,让袁琴书睡得更加舒适一点,张家大叔拿着吊盐水的瓶子在后面跟着,看着何单的举动,就算是蠢笨如他也明白了何单的心思,不由可惜。
袁琴书确实做了梦,但是这个梦很美好,梦里她和她的丈夫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他们一起抚养女儿长大,她在梦中看不清自己丈夫的脸,但是能感觉到自己是很幸福的,只是下一秒,这个美梦就变成了噩梦,因为她看见自己丈夫的脸居然是何单。
袁琴书醒来的时候看着何单的脸,还有些迷糊,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手上插着针,这才明白过来,久久不语,待将要滴完的时候,才动了动嘴唇。
何单自然听到那轻轻的声音说的是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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