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华搬石头狠狠砸了自己的脚,困在浓雾中不得解脱,没吃没喝的不知困了多久,直到因为饥渴而不能行走,直至奄奄一息。
她躺在地上,脑中浑浑噩噩想起自己这十二年的生活,前十一年多都是活的没心没肺,这后来的大半半年老跟霉神和阎王打交道,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
她觉得自己要饿死了,但没有悲哀也没有留恋,或许是内心深处始终不觉得自己会真的死去。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霉神在左,阎王在右,近在咫尺,偏又无法触及。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想,她死不成。
那个冷脸冷心的巫女幽魂一样的出现了,就站在她身前,身段高挑,黑衣黑发,居高临下不悲不喜的望着她。
沈遥华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头晕的厉害心里忽的清明起来,她就算出现幻觉也不会幻想到巫女,巫女必定是真实的!
巫女那种性情既然来了就不会是来看热闹的,也不会是来给她收尸的,所以只一眼,沈遥华心里便安定起来。
“你知错么?”
巫女的声音很冷,无情无欲的冷。
沈遥华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到,也不管自己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有愧,也只愧老神婆一个。
“你快死了。”
巫妇声音平直的述说现实。
沈遥华再摇头,她还是觉得自己不会死。
“那你死吧。”
四字之后,四周又恢复了绝对的寂静,静到她缓慢而微弱的心跳声也清晰起来。
沈遥华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睡着了。
醒来时,她又回到了明珠堂的小木舍里,一切如常,厌她的依旧厌着,冷她的依旧冷着。
就在沈遥华觉得日子过的索然无味时,第三次测试来了。
一个月圆之夜,弟子们被送入了一座古怪的山里,要求在天亮之前翻山。
此次送弟子来的是巫女,亲手给每位弟子发了一根红绳编成的手链,链上穿着颗指甲大小的两颗珠子,一碧一红。
当弟子陷入危机可以捏破碧珠,珠中会散发出一股灰黑色的死气笼罩于弟子身上,如此一来不管什么鬼怪都不会再作纠缠。
但这股死气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如果一个时辰还没脱离险境,那便只能捏破红珠让人来救。
这两颗珠子害的人心惶惶,弟子们看着面前茫茫山林,都觉得前途叵测,因为未知,额外让人心惊。
“你们想结伴同行也可以,但最好不要超过三人,因为人越多生气越重,就越容易吸引鬼怪,虽然这山中鬼怪大都各据一地,但难保不会将最凶残的吸引过来。”
巫女面色淡淡的劝说几句,又道了声好自为之便离开了。
巫女一走,弟子们便争吵起来。
凤纤华、柳鸳儿和言倾熏三人的拥护者们争执不休,每个都想与自己崇敬的人在一组,场面乱的不可收拾。
沈遥华一个人小心翼翼在林中走着,由于是满月,林中并不幽暗,反倒被罩上了一层银霜,处处清辉撩人,就连一些最普通的野花都显得晶莹剔透起来。
沈遥华无心欣赏,走了许久也没发现有什么危险的迹象,反而愈走愈觉生机盎然。
穿过树林后,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霍然跃入眼中,伴着徐徐清风摇曳生姿,美的不似人间。
沈遥华看的目眩,被花重熏的神迷,晕陶陶间突然听到一阵天籁般的萧声,放眼望去,一人执萧踏花一身白衣翩翩而来,距离尚远便给人风华无双的感觉。
“……”
沈遥华只觉得天上打了个雷,好巧不巧正劈在了她头上,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位以仙人之态飘然而来的人,嘴角忍不住一抽再抽,这装神弄鬼也装的太明显了吧!
原以为是女的,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好看但妖字写了满脸的男人。
他身上没鬼气,也没有危险的感觉,但沈遥华直觉应该避他,只是还没等她挪步,男人凤眸中潋滟的光华微一流转,声若击玉般说道:“我这里来得可去不得。”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男人抚着长发温柔一笑,玉手乌发,美的动人。
“我想离开东巫。”
沈遥华眼神很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愿,你问我答,再自然不过。
男人一怔,问道:“你猜我是谁。”
沈遥华对着他用力嗅了嗅,又绕着全身似乎有光华流转着的男人转了两圈,偏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你不是鬼,应该也不是妖。”
她的样子有些傻气,但眼神明亮清澈,不慌不乱也无惊艳,他明明出现的很怪异,她看着他就像看着地上那一簇簇美丽的花,那满地的绚丽一直蔓延到了天际,因为这里的一切本就不自然,他那个最不自然的在这里反倒是自然了。
男人眉头挑了挑,绕着沈遥华转了两圈,然后盯上了她的眼,缓缓绽放出一个令百花失色的笑容,清声道:“你一身俗气,倒是有双好眼,这里好像还藏了什么宝贝。”
男人玉白的手指虚虚点了下她的心口,笑的十分开心。
“我呢,最喜欢收藏宝贝,但又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眼波一转,在明月下流光四溅,像绽放的烟火,沈遥华忽然觉得很刺眼,皱了皱眉,绷着小脸道:“你笑的不好看。”
男人的笑让她觉得别扭,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说人家笑的不好看,男人的脸僵了一瞬,竟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薄唇一撇,斥道:“黄毛丫头懂个屁!你的眼我要了,你心里藏的宝贝我也要了,出个价吧!”
他想要她的眼,要她的心,还让她出个价,给他之后她就是个死人了,要什么还有意义么?
所以沈遥华连答都不答转身就走,伸手摸上了巫女给的珠子,想着不妙的时候捏碎了保命。
但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一转身,眼前突然就恍惚起来了,隐约听到一阵清越的笑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