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的太阳渐升渐高,暖人的光芒洒在河面上,泛着波光粼粼的光,一眼看过去,倒还金光闪闪的刺眼。随行的丫头们也是难得出府走远门,这会子也是既好奇又兴奋,此刻都悄悄聚在一起,看着外面热闹的风景。
谢氏和顾砚龄相比之下,倒是淡然的多,眼看着钰哥儿坐不住,谢氏早已叫芷兰她们带着钰哥儿去玩了,此刻房内只谢氏,顾砚龄,徐嬷嬷三人罢了。
谢氏坐在上座,看似平静,但眉首微微的上蹙,便可瞧出她此刻的沉思与疑惑。
顾砚龄坐在右首,也不急,只随意的用着案上的小点。
终究,急也不急的,都猜不出这位太孙的意图,倒不如安心等着父亲回来,是好是坏,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屋内就这般静滞着,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屋外突然响起了零碎的脚步声,随即便见墨兰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微微蹲身施礼。
“太太,姑娘,老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谢氏已然起了身,徐嬷嬷忙上前扶着谢氏走下了脚踏,顾砚龄自然也跟着起身,走到了谢氏的身边。
“吱呀——”一声。
房门被守门的丫头轻轻推开,屋内的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而随即走进来的人,却是叫谢氏和顾砚龄都愣住了。
一个身穿锦蓝常服的少年撩袍走了进来,相比于她们,神色倒是平静的很,好像,这丝毫不奇怪一般。
当顾敬羲紧跟着走进来时,给了谢氏一个安心的眼神,谢氏随即整理神色,又上前了几步。
“太孙殿下。”
顾砚龄见身前的谢氏已然微微蹲身,也紧随着下了礼。
“夫人请起。”
少年平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礼貌,谢氏闻声自然的扶着徐嬷嬷的手站定。
眼前的这位世子夫人举手投足都透着端庄有礼,却是丝毫叫人瞧不出半点卑微小心的模样。
萧译眸中微微一动,到底是连着血缘的,这气度性子,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念到此,萧译的眸子无意般落到了谢氏身后的少女身上。
顾敬羲自然瞧见了,当即看了自己最得意的女儿一眼,唇角不由扬起了几分:“太孙殿下,这是微臣的长女,砚龄。”
见父亲在介绍自己,顾砚龄一直垂着的眼眸才微微抬起,却是正碰上少年打量的眸子。
顾砚龄当即再覆下眼眸,上前一步,敛衽行礼。
“臣女顾砚龄,见过太孙殿下。”
眼前的少女穿着嫩粉的齐腰裙子,动作轻而如行云,声音中带着少女少有的坚定。
她倒是少有穿过这般嫩的颜色,不过,挺合适的。
萧译淡淡“嗯”了一声,随即唇角几不可察的一扬,启唇间,话语倒是轻巧的很。
“我与顾长姑娘,倒是见过几次的,也算是熟识了。”
话音一落,屋内气氛顿时奇异了起来,空气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这句话说的,不止是顾敬羲纳罕了,谢氏更是眸中一惊,不露声色的看了眼身旁的少女。虽说神色依然平静,可心思灵敏的顾砚龄如何瞧不出谢氏眸下的打量与审度。
母亲,这是又在怪自己没告诉她了。
顾砚龄想到这儿,不由心下纳闷,不过就见过两次面,加起来统共十句话都不到,她实在不知道有何可处处宣扬的。
谢氏原本又多疑,说了反倒不好解释。
倒是眼前的人,没来头的,说这干什么?
说了也就罢了,两个人明明十句话都没说到,哪里就是熟识了?
她可真是明白,什么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看着眼前的少女虽是垂着头,可那微蹙的眉头,颇为郁闷的嘴角却是全然落在他的眼里。
萧译唇角淡淡的扬起,原来,还有她能头疼的事。
他还以为,不论自己说什么,眼前的少女都能面色不改的。
萧译正想着,因而也未来得及收回打量的目光。
顾砚龄心下不快,不由抬起微蹙的眉头,却是正对上萧译那依然打量的目光,眸中不由带了几分深意。
而出神的萧译被这双耀眼的眸子也是瞪的一愣,但随即又有些想笑,那眸子的主人分明是在说他那就话讲的多余,更是摆足了一副对不起,我和你很不熟的模样。
果然,一旁的檀墨将这一幕收进眸中,只见自家殿下忍着笑,面色沉静的瞧不出一点异样,随即握拳轻咳了一声,才算是缓了过来。
这一声咳,让谢氏和顾敬羲整理了思绪,也让顾砚龄反应过来,当即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颇为正大光明道:“淮王府时,有幸得殿下相助,臣女多谢殿下,因殿下走得急,臣女一时未来得及道谢,还望殿下见谅。”
萧译闻言,覆下眸中的笑意,语中恢复平淡道:“顾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
这话一说,顾敬羲和谢氏更是云里雾里了。
“原来,太孙殿下与阿九也是认识的。”
见萧译抿笑不语,一旁的顾砚龄微微开口,正想说什么,扫了萧译一眼,终究又咽了回去。
顾敬羲倒未多问,只从旁道:“站的久了,殿下请上座。”
萧译也不推辞,邀顾敬羲一同坐了上座,谢氏也坐在了右首的位置,独顾砚龄按着规矩,站在了谢氏的身后。
随即墨兰和白兰便捧着茶盏走了进来,一一小心奉上,退了出去。
两相静默下,顾敬羲见身旁的太孙丝毫未有开口的意思,可见是意欲让自己来说。
不然,总不能就这样僵滞着,一直不开船吧。
想到此,顾敬羲习惯性的清了清嗓子,谢氏和顾砚龄的目光自然落了过来。
顾敬羲反射性地看了眼旁边,却见这位少年仿佛入定般,颇为平静。
如此,顾敬羲也不再多等,当即琢磨着用语道:“嗯——是这样。”
顾敬羲快速看了眼谢氏,随即继续正色。
“圣上有口谕,委派太孙殿下前往保陵视察防汛河堤,同时命我一同前往。”
话音一落,谢氏和顾砚龄都微微有些讶异。
还从未听说过休着探亲假的官员还要办差的。
然而,顾敬羲的下一句,却是让谢氏和顾砚龄彻底惊了。
“因保陵是陈郡属下的临近县,圣上意欲让太孙殿下与我们此番同行,如此也方便。”
话一说完,顾敬羲见自己的妻女都惊怔的看着自己,并不意外。
毕竟,皇帝的这一道口谕,实在让人摸不出来头。
“遵圣上口谕,此番同行,只怕是多有打扰,顾大人,世子夫人,不会觉得不方便吧?”
少年的声音陡然响起,顾敬羲夫妇看过去,只见萧译神情倒是难得的温和,竟有几分问询的模样,表现的极为客气。
“哪里,哪里。”
顾敬羲看了妻女一眼,随即扯着笑,谢氏自然是压下了疑惑,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只是怕照顾不周,委屈了太孙殿下的贵体。”
萧译闻言眸中淡淡浮起笑意,却是听不出丝毫语气道:“无妨,客随主便,只望顾大人,世子夫人莫要因为我而拘束了,反倒扰了你们的谈亲之行,顾大人与世子夫人,随意便好。”
人家贵为太孙都将话说到这般体贴,顾敬羲和谢氏自然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颌也就应了。
一旁的顾砚龄却是觉得,从前人人都说这位太孙殿下性子高冷,少言寡语,总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可再看眼前,她感觉这分明是两个人。
客随主便?莫要拘束?随意便好?
他倒是颇不把自己当外人,敢情,这到底是他们顾家的船,还是他萧家的。
顾砚龄陡然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可不像是人前形容的那般冷言寡语,反倒是——话多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