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番外·初始运行(一)(1 / 1)

<>萧一夕一撩袍袖,施施然在大殿最高处的尊座上坐下。他双手托腮,姿态里有那么一些残忍的天真。

他脚下是珍贵的白虎皮地毯,手边紫金兽炉中燃着甜腻盈人的香气。十八名美貌侍女分列两旁,低眉敛目。

萧一夕伸出手接过侍女敬来的茶盏,悠然吹开上面的浮茶,姿态仿佛春日里倦怠慵懒的猫。

他的神态并不冷厉,却叫这森严的大殿压抑无比。

许久,一声凄惨咆哮终于撕裂这虚伪的宁静气氛。

“萧一夕——!你这个、你这个魔头!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萧一夕微微皱眉,懒散道:“掌门,你把本座的地毯弄脏了,该怎么赔?”

自西域而来的名贵地毯上血迹斑斑,上面趴着一个血人。他被结结实实地捆死,全身上了重枷,只有头部极力昂起,目眦欲裂。

那目光绝望而恐惧,是萧一夕最喜欢见到的。

“来人,把东西带上来让掌门看看。”萧一夕击掌。

两个黑衣侍卫抬着一只打磨光滑的红木箱子上来,静静站在掌门面前。他们脸上带着森冷的精铁鬼面,身材魁梧,极具压迫感。

萧一夕的走狗……

他们脸上的面具,是被硬生生融在皮肤上的,不可能取下来。面具后的目光空洞呆滞,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萧一夕曾经说过,听话的狗,不需要有意识。那些反抗他的人,有的就是被做成了这种无知无觉的死士。

更多的……都在黄泉路上等着萧一夕。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萧一夕轻笑,侍卫倒转木箱,箱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一股脑砸在掌门面前。

“啊啊啊啊啊——”

那恐怖得不似人声的变调嘶吼几乎要把装饰奢华的大殿天顶震裂,萧一夕无奈地抬袖掩面,又缓缓放下,脸上绽开温文尔雅的笑容,而那目光深处的恶意仿佛浸满毒汁。

“掌门可是对本座的礼物有所不满?真叫人伤心。”萧一夕微笑,“是不是嫌少了?”

他懒懒往后靠去,呵斥侍女道:“还不速速焚香,臭死了。”

夹杂着腐臭的浓烈血腥,哪怕是深海里的龙涎都盖不住。

掌门血泪交织,狂怒得以头抢地,声嘶力竭咒骂:“萧一夕……你这个畜生!畜生——”

“你不得好死——”

萧一夕轻抿茶水润嗓,淡淡道:“聒噪。”

他身旁的粉衣侍女快步上前,闪电般出手,直接把掌门下颌卸了下来。

“唔唔唔……!”

萧一夕俯视着穷途末路的阶下囚,颇有趣味地说:“掌门,你现在可是知道,忤逆本座的下场了?”

“你门中长老弟子、家眷仆从,拢共一百四十八人,他们的手全在这里了。”

他愉快地笑起来,像个将蝴蝶拔腿扯翼,将之蹂.躏致死却无知无觉的孩童那样,天真得可怕。

那地毯上的手臂堆成一座小山,全部齐肩砍下,由于路途遥远,它们已经开始腐烂了。

“从今往后,丹碧派,就要改名独臂派了。”萧一夕大笑,那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无人敢逆的狂妄。

倏忽他又止住笑声,怜悯地看着地上的丹碧派掌门,红润削薄的唇轻轻张开:“本座还可以给它改名‘无臂派’,或者‘无人派’呢。是死是活,全在掌门一念之间了哦。”

掌门盯着那些被砍下来的手臂,眼里的泪混着血。

萧一夕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掌门面前,掌门只能看见他大红长袍下露出来的靴尖。

“……”

掌门终于跪拜下去,用一种极其卑贱的姿态,缓缓吻在萧一夕的靴面上。为了一百四十八条人命,哪怕自己沦为走狗,又有何不可。

“哈哈哈——”萧一夕被这个臣服的动作取悦了,转身大步走上尊座。

他黝黑得不见半点光芒的邪气双瞳里闪烁着侵略和征伐:“还有十多个个门派……鬼奴。”

十八名侍女齐齐跪倒。

“把本座的相思笺发出去。一月内若不降,少不得要血流成河了。唔,本座也不太喜欢见血,所以……务必与那些掌门。”

“——好好说,仔细说。说到他们听明白为止。”

丹碧派掌门失血过多,惊惧之下绝望地陷入昏迷。最后一个念头是,这武林,怕是再不得见天日了……

大胤宁启十七年,江湖血雨腥风。萧一夕登顶天下第一,自此开始以残酷手段统一各门各派,不降者皆杀。攫取天下的野心,无人能敌的武功,奇诡莫测的秘术,以及富可敌国的财宝,造就这个不世出的可怕魔头。他就像无处不在的阴影,笼罩在武林上空,遮蔽所有的光明。

江湖中不再有相思宫主,凡是武林中人,必得尊其为“圣尊”,顶礼膜拜,无敢不从。

萧一夕庞大的势力,以及伸得过长的手,使得大胤皇朝终于不能再听之任之。

摄政王姬缜亲率三万铁骑讨伐魔头萧一夕,旌旗浩浩荡荡隐天蔽日。

与此同时,无数武林人士再也不甘屈服萧一夕淫威,自发联合起来暗中组建定武盟,意图趁此机会报仇雪恨。

萧一夕有恃无恐,大战前夜甚至还在彻夜饮酒作乐。

“圣尊……那摄政王手段狠辣,大军来势汹汹,此番怕是、怕是……”侍女担忧地看着懒散躺在床上的萧一夕,竭力劝解。

萧一夕随手把空酒杯扔出去:“无妨啊,让他来。”

“这世间极乐,本座已经享够了。余生于我,怕是已无意义。不过……”

他轻轻一舔唇。

“哪怕要死,拖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亲国戚陪葬,黄泉路也不孤单了。”

他这一生孽债太多,因此大军以及各路侠士摧枯拉朽般攻陷相思宫时,萧一夕没有逃走。

众人眼底的怨恨几乎要将他千刀万剐,萧一夕却泰然自若,身处绝境竟如闲庭信步。

两边沉默地僵持着,谁也没有先打破寂静。

“来啊,杀本座报仇啊。”萧一夕嘲笑道,“就你们这些废物。”

他听到利剑出鞘,黑衣玉冠的摄政王走上前来。

——这是个同类。萧一夕第一眼看见姬缜,就有这种感觉。

区别在于,他身上没有礼义廉耻的枷锁,而姬缜有。

他可以肆无忌惮不顾后果地去掠夺天下,姬缜只能摆弄权术。摄政王,摄政王,听说当今皇上还是个小崽儿呢……呵。

“你的手伸太长了。”姬缜说。

萧一夕无所谓道:“总比那些个敢想不敢做的人要快活些。”

姬缜唇角一勾:“有勇无谋,是为莽夫。”

他目光里流露出轻蔑和讥嘲。

我迟早能拿到我想要的,而你,最终只会被挫骨扬灰,食肉寝皮。

萧一夕从袖里缓缓拔出一把精致的短刀,长不过二尺,与姬缜面对面。

“有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为本座陪葬,值当了。”萧一夕微微笑着。

“王爷小心——”

众人惊呼中,姬缜和萧一夕刀剑相击!

刹那间,两人凭空消失,宛如薄薄的山岚被天风吹散。

“魔头杀害了王爷!”

“为王爷报仇!”

屹立数百年的相思宫,在无尽的悲痛与愤怒中付之一炬。

***

“这里……是什么地方?”萧一夕挣扎着爬起来,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没有血,倒是沾着不少尘土。

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刀,刀却不见了。唯一熟悉的,只有一身黑衣的姬缜。

姬缜在他身旁不远处,脸色阴沉。

“你好大的胆子,这是什么邪术?当真以为本王怕了你不成?”姬缜冷冷道。

萧一夕无辜摊手:“王爷,本座也不知道哎,难道不是你干的?”

姬缜与他对视一眼,各自警惕地后退半步。

论实力萧一夕比姬缜强得多,一对一他完全可以把姬缜杀掉。但这个古怪的地方,有个熟人好歹还能互相照应,相信姬缜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哪怕他们出去之后还要拼死搏斗,在这里也会维持脆弱短暂的和平。

“暂且合作。”姬缜说。

萧一夕轻笑:“正有此意。”

没有发现光源,此处却有柔和的光线浮动。脚下,身周,无处不在,入眼之处尽是寂寥虚无的灰白。

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

“你听到了……吗。”姬缜觉得背后有点凉。

萧一夕狐疑道:“什……”

很细很细的抽泣声,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由勾起人心底的疼惜。

“呜呜呜……”

那哭声越来越清晰,逐渐逼近。

他们看到一个肉呼呼的……云朵?还是棉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它仿佛没看到两个杵在这里的大活人,自顾自地哭着,经过萧一夕身旁时,冷不丁被他一把捞起来。

“哇哇哇!”这东西约莫蹴鞠大小,突然被捉住令它惊慌失措地挣扎扭动起来。它的模样很有意思,或许是脸的地方镶着两粒黑豆眼,两条软软的短触手拼命推萧一夕的手。

“喂,你是什么东西?”萧一夕把它举起来放到眼前。这小东西哭得更厉害了,尖尖细细的哭声却有天崩地裂的架势。

萧一夕威胁道:“不说,本座就吃了你。”

“放开……它,放开……我的,孩子。”

姬缜霍然抬头。

无尽空旷中传来清润的少年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疲惫,仿佛刹那就会堕入深重的黑甜梦境。

姬缜冷冷道:“阁下何人?为何不敢现身?”

那声音没有回答,萧一夕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有谁在盯着他手里的小怪物。

他松开手,小怪物哭着跳下地,又跑远了。

两个男人紧追在后面,它小小的,跑起来并不很快。

无穷无尽的空旷在此处止步,取而代之的是葱郁森林,流水潺潺,百花盛开,乍一看乃是一处风景秀美的清幽所在。

只是,花草树木竟全是黑白灰,半点彩色都没有。而且这里安静得太过了,连风过枝叶都不曾发出声响。就好像有谁剥夺了它们的精魄,徒剩外表。

唯一有色彩的,是一块巨大的淡蓝色坚冰,突兀地矗立在溪水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其中有个蜷缩着的人。

小怪物蹦蹦跳跳地过去,粘在那块冰上,委屈地开始叽叽咕咕。它一边叫,一边回头朝向萧一夕,似是在做哀怨的控诉。

“不就捏了你两下,做甚么如此小气。”萧一夕理直气壮地抱着手臂。

姬缜一言不发,直皱眉盯着那块冰看。

鬼使神差地,他走上前去,张开五指按在冰面上。

“喂你干什么!”萧一夕阻止不及,只听咯喇喇的一长串崩裂声响。

坚冰碎裂的瞬间,繁复绚丽的色彩以那冰里的人为中心,渲染上整个空间。

当那神秘的人睁开没有感情的双眼,姬缜再次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

他仿佛被蛊惑了似的,低头吻上少年的唇。

“……”

少年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他只是轻轻推开姬缜,苍白手指搭着他的肩,借力站起身。姬缜这才反应过来,人家什么都没穿。

他体贴地解下自己玄底绣银的王袍给少年披上,这个举动也没能引起少年半分注意,令姬缜略略不悦。

少年一挥手,草地上出现一张藤编椅子,他便坐了上去。棉团一样的小怪物扑到他怀里,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它。小怪物很快睡着了。

姬缜和萧一夕目光一凛——那椅子是凭空出现的!

这又是什么奇诡的秘术?!

少年容貌秀丽清灵,与他身上奇怪的气质格格不入。苍白细嫩的肌肤被王袍遮去大半,却还是能隐约看见纤细柔韧的诱人腰线。

他似是很累,说起话来非常慢,冷冷淡淡的。

“我的名字叫‘涟’这是我的孩子咕噜。”他纤巧的手指捏住小怪物的手。

“这里是我的领域。当我入睡,世界便不再有色彩。我醒来时,万物才可重获光泽。”

萧一夕挑眉:“哟,听上去真是太厉害了。”

姬缜一语不发,只是注视着涟,目光里是少见的柔和。

他尽量放软声音,像是害怕惊吓到涟一般:“涟公子想来并非凡人,将本王召唤到此处所为何事?”

涟歪着头,慢慢垂下眼帘。

“我本来……就不是凡人。我,是创造世界的神。”

“你们……只是我随便抓取来的,东西。仅此,而已。”

那种无心无情的语调,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两个大活人,而是花草木石。区别只在于,这两块石头能说话。

涟说:“我饿了。”他抬眼看向姬缜。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新文差点忘了还欠着番外_(:3∠)_我的锅。

新文《[星际]怪物与我》存稿中打滚求收藏,国庆后开始连载……这篇我很用心准备的,不甜不要钱啦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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