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岗岩做成的墓碑安静地排列在青青草地上,显出一种深沉肃穆的氛围;中间的慰灵碑上刻着战争中牺牲的忍者们的名字。其中不少都是明月认识的。
她来的时候,手里捧了一大捧白百合,等她挨着挨着放过去,手里便只剩下两朵,不过不少墓碑前倒是多出了几朵沾着露水的鲜花,在风中寂寞地摇曳着。
明月蹲在墓碑前,看看手中多出来的两朵百合,想了想,干脆往左右的墓碑前各插了一朵。
“你认识的人好像挺多的。”
她身后的人淡淡地说。
“木叶是个熟人社会嘛。”明月没回头,托腮看着面前的墓碑,“不过左右两边的人我不认识。”
“……?”
“但是既然他们是带土的邻居,我们祭拜的时候当然要表示表示,好让人家在冥土那边照顾一下带土嘛。”她摇头叹气,语重心长,“卡卡西,你真是太不会做人了,怪不得带土明明很喜欢你,却又总是对你炸毛。”
面前的墓碑上刻着“宇智波带土”几个字,但无论明月还是卡卡西都很清楚,墓中空空荡荡,什么也没留下;那个喜欢戴橙色护目镜的少年已经永远沉眠于神无毗桥的地下了。
卡卡西没说话。他似乎不大喜欢说话,但这沉默并非麻木或愚钝;只要看到他的眼睛,谁都会知道这个少年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思考,甚至迷茫和痛苦。
先是被同伴付出生命相救,紧接着又目睹了另一个同伴的死亡——而且听说现场颇为凄惨,这样的遭遇对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少年而言,打击果然很大吧。何况,明月猜,带土死前很可能将琳托付给了卡卡西,说了“今后琳就拜托你了”这样的话?
说实话,明月对此是有些不以为然的。纵然女子在生理上注定要柔弱一些,难道就只能成为被男人保护的对象、成为他们的责任吗?虽然她和琳接触不多,但从带土的描述来看,那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可能不会乐意自己像个包袱一样被谁交托出去。可以的话,琳大概会更愿意自己做出选择吧?
然而在带土和琳相继逝去的现在,这些东西也失去了被说出来的必要。
“那么下次再来看你,我会记得带红豆糕的,再见啦,带土。”明月站起来,回头问卡卡西,“喂卡卡西,你要回去吗?”
戴着面罩的少年摇摇头,“我再待一会儿。”
“嗯。”明月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什么,抬头目测了一下卡卡西和自己之间的身高差,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弯一下腰。
白发少年的表情从来隐藏在面罩下,看不大清,不过这不妨碍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怎么了?”卡卡西半蹲下来,平视面前的明月。
“写轮眼的事,你不用担心。”明月说,“虽然族中有人反对,但我爸说了,会尊重带土的意志,所以就没问题了。”
其实富岳一直都挺照顾带土的,还跟明月说了好几次,说带土这小子很有潜力,以后说不定会有大出息。
“你……爸爸?”卡卡西的眼神有点古怪。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只是卡卡西还以为明月会使用“父亲大人”之类的古老、庄重的称呼,没想到还挺随意的。
虽然带土是个阳光到白痴的家伙,但宇智波家族在木叶里一直是“精英”和“神秘”的代言人,普通人或许没有太多感受,但外姓忍者能够很强烈地感觉到那个家族的排外性有多么严重。
不过话说回来,在排外性上日向一族也不遑多让的样子。或许这就是大家族能够传承近千年的原因吧。
“卡卡西?”
“嗯,我知道了。”少年回过神,点头道,“谢谢。”
“那就这样。再见啦,卡卡西。”
“再见。”
******
回去的时候,明月特意绕路去了一趟菓子店。在满目琳琅的点心里,她挑了一个漂亮的花型,又恶趣味地选择了一个小猪造型的。半透明的淡粉色粉皮包裹着红色的豆沙,就是这样一只粉嫩的小猪,用无辜的黑豆眼睛望着她。
另外她还买了一小块草莓奶油蛋糕。
拎着两盒点心,明月一路跟人打着招呼,蹦蹦跳跳地回了家。以她的实力,就算这么上蹿下跳,手里的点心也能稳稳地保持原状。
“我回来了。”明月拉开门,把鞋蹬掉,“妈,妈!”
“欢迎回来。”美琴从室内走出,温柔的笑脸在看到明月的一瞬间多了些许无奈,“明月,说了多少次了,回来的时候要把鞋子放好。”
“是是。”明月一边答应着,一边把手中的蛋糕献宝似地递给美琴,“妈,我给你买了草莓蛋糕,我是不是特别可爱?”
美琴“噗嗤”一下笑出来,“哪有你这么夸自己的。”
话虽这样说,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地把蛋糕接了过来。美琴和鼬一样喜欢甜食,尤其喜欢各种蛋糕,吃的时候眼睛里都会开出小花花来。
“妈妈,鼬呢?”
“那孩子在他的房间里。刚刚才做完体能训练,去洗了澡,吃了点东西又去看书了。还没上学就这么努力,虽然很让人骄傲,但也不免让人担心呢。”一说到长子,美琴就不由自主开始唠叨,神色又是骄傲又是忧虑,“鼬还那么小,可别把身体累坏了呀?”
“好的没问题,我去看看!”明月拍胸脯保证道,“绝对把小鼬拖出来好好玩!”
“……不,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但明月已经兴冲冲地跑过去了,留下挂着一滴冷汗的美琴,在原地露出无奈却也幸福的笑容。
“小鼬!”
家里是传统的和室装潢,带着木纹的地板被她踩出一连串轻快的响声。明月喜欢这样的声音,它代表悠然、安稳、平静。
哗啦!
她一把推开纸门,撞得门框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坐在书桌前的弟弟正用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他的神情看似严肃认真、毫无波澜,实则很是无奈。
“姐姐,欢迎回来。”鼬从书桌前站起来,微微叹了口气,看看自己房间的拉门,“姐姐可以轻一点开门的。”
虽然才四岁出头,声音也还是稚嫩的童音,鼬的神情和说话方式却已经可以说惊人的成熟了。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如果坏了的话我会负责修好的!”明月笑着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和果子放在书桌上,“呐,这是给小鼬带的点心!”
这时,正好美琴端来两杯茶。澄绿的茶汤在素瓷做的茶杯中轻轻晃动,看着格外清爽。
“妈妈,要不要一起来吃个上午茶?”明月热情相邀,“这可是亲子活动的一种哦!”
不知道她说的哪一点戳到美琴笑点,让她的大美人母亲捂着嘴笑个不停。不过美琴还是拒绝了,有些遗憾地说因为下午要出门,所以现在需要先把事情做完。
“所以说家庭主妇也很辛苦的,有精力的话果然应该帮妈妈多做点家务。”明月把点心拿出来,吐槽自己老爸,“像老爸那样的大忙人就指望不上了。”
在弟弟的注视下,她很痛快地把那份小猪造型的菓子推到了弟弟面前,还殷勤道:“吃吧吃吧,不用客气!”
鼬:“……”
他看看笑容满面的姐姐,再垂目看看粉嫩的小猪果子,心里总觉得怪怪的。照理说只是一份点心,不过被姐姐这样注视着,鼬就莫名地别扭起来。
一言不发、只是眨着眼睛的弟弟,看上去真的超级可爱。
“听好了小鼬,这其实是一个有故事的菓子!”明月继续笑眯眯地说,“我刚才去和菓子店的时候,本来是想买两份花型菓子的,但老板说了,‘哎呀明月好久不见,来,阿姨这里有个造型很可爱的菓子,跟明月的弟弟长得很像哦,来来不用客气,就送给明月的弟弟吧’,我一看果然一模一样,就接受老板的好意啦!”
鼬:“……”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点心,大大的黑色眸子和小小的豆子眼睛对视着,而后他鼓了鼓脸颊。
“姐姐你又在骗我。”他看着明月说,“还有以前的玩偶也是,说什么集齐七个召唤神龙……”
他突然住了嘴,似乎自己意识到刚刚自己简直像是在撒娇,刹那间露出点不好意思来,为了掩饰,就端起茶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不过明月一眼就看出来了。等鼬手里茶杯一放下,她就伸手对着弟弟的头一阵乱揉。
“姐姐!”鼬抗议。
“咦,害羞了吗?”明月凑过去观察弟弟的表情。
“不是的。”鼬下意识否认,语气坚决道,“姐姐,我们还是吃点心吧!”
“哈哈哈……”
明月边笑边点头,决定暂时不逗弟弟了。
素净的房间里,作为长姐的小姑娘很随意地盘腿坐着,对待点心也是拿在手上慢慢啃,而作为弟弟的小孩儿维持着端正的正坐,规规矩矩地用餐具吃着点心。
明月三两口吃掉菓子,而后拿起茶杯,很豪爽地仰头一饮而尽,最后拿纸巾揩揩嘴角。她抬眼看到对面的弟弟默默看着她,就挥挥手,道:“好歹是在家里,我才没打算用袖子代替纸巾呢。”
“……我什么都没说,姐姐。”
虽然这样否认,但鼬移开了目光。明月知道这孩子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这样。
“嘛,别说我啦,小鼬才是!”她吃饱喝足就又开始习惯性地调侃弟弟,笑嘻嘻地说,“本来我还指望,面对这么可爱的小猪,小鼬会说,‘啊好可爱的猪猪,鼬不忍心吃掉猪猪,怎么办啊姐姐’,结果小鼬吃得毫不迟疑,真是让姐姐我失望啊——总觉得失去了安慰弟弟的机会。”
听到“猪猪”这个用语,鼬浑身抖了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姐姐。
“谁会说这种话啦姐姐!”他终于忍不住抱怨,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撅了噘嘴——虽然立刻又恢复了镇定,“再怎么可爱,点心就是点心,是没有生命的物体不是吗,因为外表的可爱而感到‘不忍’是没有必要的。”
“嗯,对,没错,就是这样!”明月收起笑容,故作严肃地连连点头,“我弟弟说得太对了!我非常赞同!”
鼬:“……”
他闷闷地吃掉最后一点菓子,又慢慢把茶水喝完,最后还很礼貌地说了一句“我吃完了”。
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明月东看西看,并且注意到鼬的书桌上摆放着他刚刚看的书。书名是《忍者的起源》,即便在忍者学校里也属于课外拓展的资料。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懒懒的笑意消失了一瞬。
“姐姐……”
鼬开口想问什么。
不过他的姐姐打断了他的话。
明月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啊,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她说,“难得有空,小鼬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去修炼?可以教你新的忍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