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纱看着许黔,生气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衙门里都出了结果,那还有假?我们的兄弟自然也是去现场查看过的,凶手就是云烟不会有错。”
本来是在旁边看热闹的言君听她提到自己,开口说道:“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吗?官府都把我放了,你又有什么资格抓我呢?”
虽然林言君说这谎话时十分心虚,但是她深知现在并不是急着送死的时候。她还要留着这条命做许多事情。
“你当初勾结着齐王公子林清泞,他帮你销毁了所有证据,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事实就是事实,你就算狡辩也没办法洗清自己。”菱纱说道。
言君无视她的怒气,平静地说道:“这种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道听途说?我说了,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我是不会承认的。”
“菱纱,我也知道你心里的不甘,但是真像是如何的,我想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云烟更清楚。”许黔说道:“我已经和云烟商量过了,我们会在明天召开一个集会,说明全部的事情。”
“从凶手嘴里听到真相?可信吗?”菱纱嘲讽地说道。
“我说算就算,你不要忘了,我才是这里的高阶。”
菱纱冷笑着轻哼了一下,妥协似地说道:“到时候她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以我为首,我们竹部就算拼上全部性命,也会杀了她!”
“好。”许黔允诺。
要怎么交代,林言君在心里轻问,无论怎么说,自己都是一个弑师叛道的人。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每晚的恶梦,每次突如其来的悲伤,无非有两件事情,其中一件,就是关于师父的死。
直至今日,她也并不觉得自己作为杀手是个错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充满杀戮的年代,杀手只是一个生存的职业,一个像卖苦力一样可以不饿肚子的赚钱方法,而且,她知自己杀的都是应杀之人,她从未替他们悲伤过。
只是后来不想以此谋生了,她才想了许多自己以前没有想过的问题。
让她感到难过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自己杀了师父,一件是喂母亲吃了长眠的药。
原本林言君还不知道竹韵为什么会时常疯疯癫癫的,在那天听了许黔讲述的故事后,她才明白,竹韵是被自己的朋友,一起创办这个组织的伙伴所欺骗,才会变成极尽疯狂的状态。
从刚开始认识竹四娘那天,林言君就觉得她有些奇怪。要搭屋子,不请工匠,不请帮手,反而用大量的银子请了年幼弱小的自己。
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当了她的徒弟,她疯癫的状态越发明显。
正常的时候会很开心,会亲手教云烟学东西,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有耐心地教她识字,一招一式地教她武功;可是疯病一旦发作,有时候会无缘无故训斥云烟,不吃不喝盯着云烟练习一天一夜,也是有的。
尽管如此,云烟一直都把竹四娘当作自己的母亲一样爱戴。
竹四娘虽然离开了黑袍帮,但还是一直在做着杀手的事情,有时候,她也会把一些简单的任务分给云烟,教给云烟她做杀手的规矩。
“我们虽然是杀手,但是我们不能为了钱杀无辜之人,这是我们这一行的道德。”竹韵如此说过。
云烟每次接到任务,都会有明确的刺杀目的,在这乱世里,十恶不赦的人真的太多了。
“四娘,这世上的坏人好像怎么都杀不完,只要有坏人,我们就要去杀吗?”小小的云烟当时只知道用好与坏区分人,也不怎么明白杀手的意义。
“在我小的时候,这个世界并不是这个样子的。”竹四娘抚着云烟的头发,温柔地说着。
“在我小的时候,先皇,也就是我们的北冥的开国高祖还活着的时候,这个世界还很安稳,大家也没有高官与平民的差别,犯了律法,会有人惩罚。做了好事,也会有人奖赏,大家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活得无拘无束。
但是我小的时候高祖已经非常非常老啦,所以这样子的安稳日子,我也没有过上几年,后来,当今圣上林赤即位,他推翻了高祖所立下的所有律法,抬高了自己亲族的地位,并把百姓划分出三六九等。
现在再也不是一切按照律法的年月了,一切根据地位说话,你权势高了,说的话就有分量,你权势低了,就会任人践踏侮辱。
所以我们杀手这个组织就诞生了,我们就是要代替律法惩治该惩治的人,有罪的,不管是位高还是位低,我们都不会放过。”
“可是四娘,我们这么做不也是无视了律法吗?要是有人也认为我们有罪该怎么办?”云烟问道。
“我们本来就是有罪的,可是在这乱世里,我们既不是高官,也不是皇帝,我们就是想要重振律法也没有办法,我们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么高的东西。那些高官,那些皇亲国戚呢?他们有能力办到这件事,可是没有人愿意去办,有谁愿意放弃现有的舒适恢复对自己无利的律法呢?
我们这是用我们自己的身体承接世间不能容忍的罪孽,希望以此分担一点死去的律法的责任。”
后来皇上林赤死的时候,云烟曾想过新的皇上会有点变化吧。
她和四娘商量过,若是新皇能够重振律法,治理盛世,那她就和四娘一起退出杀手这个行当,开个面馆或者首饰铺。
但是新皇林济非但没有改变一点儿现状,反而比林赤更加变本加厉。
或许是对未来失去了希望,竹四娘就是在这时候变得有点执拗,再加上她的疯病,有时候办事根本就不讲理由,只要是高官,只要是权势,不管有罪无罪,有人告,她就接。
云烟发现师父的这个变化,还是在执行刺杀程缨的任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