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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下为国 第六章 汝归来时,天下遍处落长安(1 / 1)

<>为梦为虚,什么才是空?什么又是色?

是白是黑,抓不到,看不见,世间的一切,如同梦醒前分与梦醒之后。

(故语佛话,诺诺含言久久难尽)

……

……

白茫茫,是虚幻,一片梦境。

“卜儿,天冷了,多添几件衣服。”模糊的人影隐约间有浅青色的光泽,声音有女子的温柔。

幼时的风天卜很听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似是女子的人影,重重地点了点头。

人影伸出右手摸了摸风天卜的头,面容似有些温情,随后身影渐渐消逝。

天真的很冷,风天卜在林场冻得发抖,但他还是凭着小小的身体挨到了日后,那样他也算是勉强及格,虽说自他记事起,父母亲并没有强逼他在林场修炼,但他知道他不能丢父母的脸,哪怕他身子骨比别人要弱许多,他也要自己不比别人差。

带着与他这种幼龄本不该出现的坚毅的决心,风天卜随着侍卫踏步而归。

离家门的路还有十几里,长长的街道挂满了花灯,只不过这个时候灯火还没有点起,那花火长街的景象还要等到晚上才能看到。路面已不是风天卜早上刚去林场踏着厚厚的雪的样子,早都看不到半点雪影,这也是每年春夕时人们都会做的,那时父母亲总会带着他在长街上逛花灯。

走过好长的路,天渐渐暗了起来,漆黑的街道让风天卜感觉有些怪异,如果说前街的灯没点起来,因为那里居住的人本来就很少,而且刚刚天色还不算晚,可他走到现在,还是没看到灯上点花,实是说不过去。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安,总感觉周围的街道凉嗖嗖的,他加快了步伐,心里也不断安慰自己没事。后面的侍卫也紧紧跟着风天卜,时刻注意着周围。

终于,在离家不远的长街上见着了明亮的花灯,风天卜心里的不安渐渐放下,觉得自己多心了,带着欣喜的表情连跑向家的正门,含着小孩子心性慢慢退开门。

“父亲,母亲,我回……回来……了。”

这句话,风天卜是带着颤抖和惊吓说完的,他永远也忘记那天他看到的场景,以至于成为他内心深处的心魔。

那扇门打开后,满院的殷血和尸体呈现在他的眼前,深深惊摄到他年幼的心灵,紧接着就传来他颤抖的嘶吼声。

“啊!”

阵阵的嘶吼在人满为患的院子里回响,但却显得空荡荡的,原来的侍卫已不知道何处去了。

风天卜将自己努力站直不再颤抖,他向内院跑去,他要找到父亲和母亲,他努力不让自己流泪,他绝不会相信他们就这样死去。

来到内院,黑漆漆的一片让风天卜感到压抑,冬寒的烈风撕打着院里的枯树,风天卜的脚步声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叨扰。脚步越来越急促,夹杂着重重的喘息,风天卜到一扇门前匆忙推开门,脚里一个没注意绊倒在地,同时嘴里带着呼喊。

“父亲,母亲!”

他愣愣地抬起头,想看父亲和母亲是否在里面,却看到一个人,他的眼瞳刹那惊大,只因为那个人,他最熟悉不过了。

面前的人黑发半身,一衣黑服满是血迹,重要的是那人身旁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风天卜的母亲,而他此时右手按着沾满殷血的长刀直刺着风天卜母亲的咽喉,双目中充满血红的光芒。

风天卜发愣地看着男子,他永远也不会想到是这样一个景象,那种梦境与现实交织重叠在一起的画面隐隐作祟,他的面色有些发白,双手在不断颤抖。

但见男子将长刀往空中一划,直斩向风天卜母亲的脖颈,刹那,风天卜的眼中充满惊恐,一阵嘶吼声。

“父亲!不要!”

……

嘭的一下,画面变得模糊,梦境砰然破碎。

风天卜哗的一声从梦中惊醒,额头满是冷汗,面色煞白,口中带着重重的喘息。

渐渐,他努力使自己平息,摸着冷冷的额头,感到一阵疼痛,明显有些心有余悸。自来到昆仑山,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他本以为他不会再感到畏惧,现在才知道他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想到这里,风天卜的双眼顿时充满寒光,双手握得紧紧的,那个男人,他一定会亲手斩去他的首级。

几息后,风天卜从仇恨中清醒过来,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只有几堂书桌和盆栽的屋室,屋里因为光线的问题显得有些阴暗。

难道我昏迷了很久?

风天卜从床上起来,突然闻到空气中一股苦苦的气味,细细嗅去,他顿时知道那是什么了,猛然捂住鼻子,去寻那气味的源头。

他来到一盏灯桌前,看着桌上的碗,一脸嫌弃的样子,又拿起桌上的书信瞧了瞧,面色一松,同时淡淡一笑。

“明知道我是非常排斥中药的,还要在我昏迷是来折磨我,这丫头。”

又翻到下一夜,看到“第七天”的字样,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竟然昏迷了七天,那天……”

等风天卜去回想那天的事时,竟发现自己被那白发老者袭击后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越是去想,他的头便嗡嗡地发出翁鸣,有些阵痛。

“那天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是怎么昏迷的?”风天卜很是困惑,他总感觉那天定发生了什么,隐隐的有红衣的影子。

“玉儿?”

风天卜的双目渐渐抬起,望着窗外,有些忧虑……

……

东昆仑。瑶池。

瑶水湖碧,一少女在将池畔的药草轻轻摘取放在竹篮中。

琅玉儿换了一身深红色的裙衣,她整个人在白雪的映衬中宛如一个红衣天仙,她平时就很喜欢红色,但显然眼眸中散发着的愁色让她欢喜不起来。

“天卜哥已经昏迷了七天了,这些药草恐怕已起不到作用了,父亲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七天来,她无时无刻都在照顾风天卜,面色早有些微白,嘴唇干裂,看着风天卜总在那里躺着一动不动,内心也难以提起神来。

琅玉儿将竹篮提起,向另一侧走去。碧水微漾,点点寒波,千年的雪,万年的瑶池。到底是先有这群群雪峰,还是先有碧水瑶池,琅玉儿每到瑶池边,总在想这个问题,虽然有些荒唐,但琅玉儿时常感觉到瑶池那里传来幽幽的回荡,像一种远古的呼唤。

这样去想,她都有些笑了,显然确实很荒唐。她伸手去摘那朵绿色的花药,慢慢放在篮中,接着又摘了一朵,她每一种草药都摘了两份,一份自然给风天卜用来熬药,另一份是用来救另一个人。

琅玉儿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心里愣了愣,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

“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突然想到那个白衣男子,总感觉那男子很是神秘。

“也不知父亲把那人带去哪了?”

琅玉儿眼神有些柔和,连她也不知道,她的心绪悄然发生了变化。

……

……

苍茫的雪峰被道道云雾缭绕,看不清是山,还是云,飘忽不定。拂过山巅,穿过群群山脉,有座府邸赫然在目,它如同浮在云中,与天地恍然一物。

一凭栏山台,一灰衣老者凭倚而望,眼神里道不出的深奥。

少时,后方亭台一蓝衣中年从中出来,到老者身边作辑一拱。

“大人。”

“琅天,你来了,都安排妥当了。”灰衣老者轻轻转身,抚了抚胡须。

“是,大人,已将人马全部回城,另外派遣步兵营镇守长城。”

老者点了点头,又说道:“内府那里没什么事吧。”

老者的语气并不是问句,这一点琅天自然领悟,续而说道:“内府毕竟是执法之地,自然不会滥用法旨,他应昆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并且天卜也是依法办事,这理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嗯。”灰衣老者又回过身,看了看前方,说道:“中土那边,你有探到什么头绪?”

琅天皱了皱眉,说:“目前只是确认那些道士是天师府的,很可能受中土军方指令而来,至于他们的目的为何,还未察到。”

老者也并未再提及什么,而是另外问道:“天卜如何了?”

“哦,刚才有士来告知,天卜已经醒来,之后我会找他询问那天的事。”

“嗯。”老者颔了颔首,又言道:“那个人近况如何?”

琅天稍微愣了一下,说道:“自那天起,便未曾醒来。”

不知为何,琅天明显感觉老者听后有些微微的叹息,老者不说,他也不好问。

“琅天,也许吾族有一数可解。”

老者徐徐之语传入琅天耳中,他顿时心神一颤,不由得想起那个古老的预言。

“难道那个预言是真的?”

那天正是因为见到那个白衣男子,琅天也是刹时想到那个预言,这才将男子送到老者这里,此时听到老者谈此,心里也是一惊。

“入暮天临,黑曜运穹,花海白衣,天下长安。”

“前四句种种已然验显,只是这‘天下长安’何解?吾多次运道测易,却无一结果。”

老者抚了抚胡须,任是他这经历沧桑的年纪也不免困惑。

“那男子已昏迷了七天,却也并非会永远沉睡,我们不如再等几天。”琅天听到可以摆脱族之诅咒,自然也不愿放弃。

老者的道眉渐渐抬起,口中深叹了一声,道不可言,心不知了。

往亭台深处走,百八十步就会看见一间顶圆状的阁楼,淡淡的云雾飘浮在阁楼周围,显得神秘不已。

阁楼中,面天有微光照到一木榻上。木榻上有一白衣男子静静地躺着,浅浅的尘微在他的身旁拂动。白衣男子胸前扎着三道玄针,肉眼可见,有道道真气游走在男子的全身。

不知何时,空净的阁中有一点淡红色的花蕊慢慢地飘下,在微光的辐映下显得有些漫长。终于正落在白衣男子的眉心,男子的眼角起了涟漪,蓦然间,他的双眼静静睁开。

也是在那睁开眼的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发生了变化。

“看,那是怎么了?”

“是花,淡红色的花!”

“胡说,明明是树!”

“昆仑山发生了什么事了?”

“整个雪域怎么都开花了,现在明明是初冬啊!”

昆仑山的人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只见昆仑山的群山在恍惚间开满了淡红色的花树,整个山域飘荡着红色花瓣,深厚的山雪竟霎那间融化了,处处长满了淡红之花,宛如春境。

“这花如同天上之般忽临,会不会是天人降临昆仑?”有一人口中充满敬畏的说道。

周围的人们心里顿时一惊,眼神中涌现畏惧,有的人竟直接跪了下来,向着天上朝拜。

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在满花的雪域中充满敬畏地朝拜。

“大人,这是花?”

琅天也注意到满天的淡红,遍山的花树,内心甚是吃惊。

身前的灰衣老者眉目紧蹙地看着眼前之景,语气中听不出平淡与否地说:“琅天,你可记得中土有这种花吗?”

“这种花?淡红色?”琅天眉头一皱,细细想去,“这花是树上开放,淡红之色,中土也是不多,却是有一种……”

琅天突然想到什么,顿时一惊,猛的说道:“难道是……”

老者点了点头,眼眸中带着深重,徐徐说道:“吾本以为‘天下长安’便代表天下世态,却不曾想到竟是如此。长安天下,天下长安,竟是这样的道理,长安花临满天,便是天下长安。”

“我也没想到长安指的竟是长安花。”说完,琅天又想到什么,“那岂不是说那个人?”

灰衣老者久久站在那里,不语,终转身说道:“那个人定是吾族的救赎之人。”

“想毕那人也醒了。”

话音落下,拂袖朝着深处走去。琅天也迈步跟在后面。

“又是这种花,似乎有些不同,是淡红之色。”

风天卜穿上一件新亮的黑色长衣,此刻他凝望着天空。

“那是……长安花。”

他略皱了皱眉,自语道:“此时正值冬初,长安花竟然在昆仑山开放了,是要发生什么?”

“今年的昆仑充斥着种种异象,实是让人不安。”

风天卜负手朝窗边走去,抬头望着遥远的东方,那里是中土,他必定要回去的地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中土也已经陷入了恐慌,人们望着天际充满深深的畏惧。

中土广袤的大地上,冬雪尽融,长安花树开满了天宇之下。

在遥远的一个地域,山境之处,群山高云,那是中土最为神秘的地方,没有人提起它不感到深深的敬畏与恐惧。

一座灰黑色的府邸,灰黑中显得神圣,府邸中本还深厚的雪早已融化,开满了朵朵淡红色的花,长安树在庭院中静静地开放。

一道匆忙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院中打荡,隐隐有些喘息声。

终于一扇门被哗啦一声打开,那匆忙的脚步声停住,嘴里传出喘息的喊声。

“公……公上,花……花开……了,长安花开了。”

脚步声是名穿着黑服的短发男子传来的,此刻他深深地喘息着,望着门内的人。

“慌什么,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黑漆漆的房间久久传出一道深沉的声音,听似是一名老者,充满沧桑感,道气厚重。

黑服男子平了心境,拱手做了礼,恭声说道:“公上,长安花开了。”语气中隐隐有些激动。

“哦?”那沧桑的声音又想起,黑暗中仿佛有双明亮的眼睛睁开,道不出玄妙。

“他终于要回来了么?”

空气中回荡着那人的这句,便再也听不到后话。黑服男子也作罢,静静地从房中退离,将门关上,身影渐渐消逝。

漆黑的房间里,那人再次睁开双眼,有种外人不知的苍老之色。

“这终究是命运……”

……

……

又一处神秘的山域,眼底尽是青色,透露着一股自然之气,还有一种妖异。

山域深处,长着一棵颗巨大的花树,此时它们已开满了淡红色的花。

一名白衣女子立在树前,美丽的雪眸看着淡红花树,眼神里说不出的柔情。她浅浅伸出白雪般的右手,接过飘落下的花瓣,看上冷漠的面容有些一笑,那一瞬间,天地仿佛只停留在那一笑中。

“长安花落,淡红之色。”

白衣女子将花瓣轻轻抚下,口中喃喃自语:“冬之丧,夜之哀,花开满地,汝之归来矣。”

“你终于选择要回来了。”

她望着天穹,在外人面前原有的冷淡早已消失不见,此刻她就像在等一个人,有些许紧张。

白衣女子左手扶了扶衣袖,看着满座山域的长安花,一声清冷又很轻柔的话音从她口中传来。

“汝之归来时,天下遍处落长安。”

似是自语,又像是在与某个人说话。

……

中土,大秦国域。

一古都内城中,满是楼塔的座处。

长安树早已临至,朵朵淡红在天空中飘荡,映着一座座塔上的花灯。

在一间紫木庭,一身穿玉白的儒衣的长发女子,绝美的丹凤眼静静地看着天边。

“长安花开了?是你吗?哥哥?”

女子轻放下手中的细毫,走到院落,长安花飘落的满院都是,女子却没有发愁,而是有些欣喜。

“冬之丧,夜之哀,花开满地,汝之归来。哥哥,我一直都记得我们的约定。”

“你现在在哪里?好想见到你。”

女子的眼眸中多了些深情,又透露着些许伤感,这一天,她等了太久。

“哥哥,你还记得吗?”

隐约中,这喃喃的话音像存在于天地之间,在昆仑之境的白衣男子睁开拂闭的双眼。

“妹妹……”

潺潺之音在空荡的阁楼仿佛无处不在地回荡。

阁楼中,白衣男子拂动白衣,胸前那三道玄针悄然脱落,自床榻上轻声而起。

他看了看周围,眼眸中有些茫然,但面色依旧平淡,在阁楼里轻步走动。天窗外的阳光照到他那雪白的面容上,他闭了闭眼,伸手遮住光,久久后才悄然放下手。

少时,灰衣老者同琅天静然走去阁楼。

等他们第一眼看到白衣男子时,眼神中都充满惊异,同时有些许畏然。面前的男子俨然白衣宛如天人,隐隐浮现着神秘,纵然灰衣老者如今的实力,也不经心神恍惚。

灰衣老者轻轻迈开步子,走向白衣男子。男子似乎听到脚步声,淡淡地抬头望向老者。与目相对,老者的心神再是一颤,等走到男子身旁,他伸手一拱,说道:“老夫是这昆仑山的祭司,这位是昆仑族人的族长,不知,公子来自何处?”身后的琅天这时也走到男子面前深深作辑。

白衣男子的白衣轻轻拂动,眼神里泛着淡淡的黑芒,他看了看老者身后的琅天,又看向老者,一道轻声从他的口中传出。

“问否,今夕是何夕?”

老者和琅天也是一愣,随后琅天对男子说道:“现在已是初冬,时临汉历。”

男子的眼眸浮动一下,又说道:“可是大秦历?”

“正是,等冬过去,便是谷神483年。”

话落,白衣悄然有过他们身旁,来到阁楼外,看着满山的长安树,眼神中有些明显的悸动。

“还不知公子姓何?”

老者不知何时来到男子身后,如同平辈,甚至前辈间的语气问道。在白衣男子面前,老者显然无法与之晚辈交流。

“名字?”男子的语气平淡,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老者也没再问,身后的琅天正准备说些什么。

“爷爷,父亲。”

一声女音打破了他的话。

只见在远处的楼台,琅玉儿提着竹篮,正向他们走来。

她的眼神有些惊异,发觉老者和父亲身旁还站着一名男子,身上一袭白衣。

“你是?”

琅玉儿面容有些呆滞,久久地看着男子。

白衣男子此刻也抬眸看着她,眼神并没有太多的光彩,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蓦然,琅玉儿回过神来,她已然知晓那天的白衣男子,那绝伦的面容正如今天一样,她有些欢喜地走过去。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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