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月底沧澜江的水位就开始急剧下降,乃至现在已经七月初旬,沧澜江甚至已经见底。这中间三个月,暑热难耐,更甚者是一滴雨水都不曾落下。
七月初,旱了近四个月的沧澜江流域江水忽然的猛涨,顷刻之间,曾经面临干涸之危的沧澜江,江水磅礴而来,其气势壮观的令人吃惊!
早先就得到消息的凤墨等人,就这么的站在临江的一处山涧之上,亲眼见证这咆哮而来的江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想象,刚刚还是干涸之危的沧澜江,会在这么一瞬间,就恢复了已往的滂湃气势,实在是令人震惊!”
温子轩站在凤墨的身边,叹息的说道。此行,他是为了那些连饭都没得吃的灾民,刚巧的凤墨和容洛他们来此地,在得知他们的行程之后,他将手头上的事情全部的安排好,跟着就来到了此地!
温子轩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些好奇,为何她那般肯定今日将会必满的事儿。不过这些显然都不是最重要的,最为重要的是,北流沧澜江流域旱灾之危算是解决了。
“让人屯水设闸,沧澜江旱灾并不曾解决,若是这天再不降雨的话,沧澜江恐怕还是会慢慢的干涸下去。届时,再想要得到这些水,也是不可能的事儿了。”凤墨背着手,银白色的面具在烈日照射下,折射出炫白的光芒。“且江水过于浑浊,食用之类,明显是不行。如果直接取江水灌溉,庄稼作物,恐怕是没有一个能成活的!”
“不错!”容洛赞许的点头,“江水浑浊,需要打上来放上一段时间才能饮用,这对成千上万的等着水喝的百姓来说,确实是有些困难,尤其是在这等烈日炎炎之下,换做是你们,你们能受的住?”
“沧澜江此时之水,也不过只是解那一时之困,不可长久。”凤墨转身走下高出,“如若半月之内再不降雨的话,我们唯一能仰仗的就是雪域之城的冰封下的水源了。”
……
“此番我确实是卖了一个面子给惊无缘,让人悄无声息的毁掉了东合西成的水闸,可是,即便是如此,若是天公不作美,半月之内不能降雨,那么,四国将同时的陷入缺水大危之中。届时,这天下的人,第一个想到的一定就是一年四季被冰雪所环绕的雪域城。”
和硕宁冷笑的靠在放满了冰块的马车之中,额间蓝玉将其衬托的愈发的俊美,也添加了一分温和之感。但这样的感觉也就在他不睁开眼睛,不张口说话的时候。
“既然知道,少城主何以要做此等事?这不是将雪域城陷入危险之中?”一旁的女子风雅疑惑的问道。
“嘶,热!”微微的撇了撇嘴,和硕宁抱怨了一声,一旁的风雅连忙伸出扇子为他扇着风。从冰块上经过的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就是舒服,和硕宁满意的哼了一声,道:“早些年雪域在凤鸾的一曲玄音之下,心甘情愿的俯下高傲的头颅,成为南衡的附属之城。而三年前,凤鸾已死,虽然我也承认那般的女子若是还在世的话,我雪域万万是不可能有机会从南衡的束缚之下解脱出来,但我却还是为凤鸾的死觉得有些惋惜。那般奇女子,若是还在世的话,南衡必然会爬到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巅峰。”
“少城主,她是害的雪域数年被压制而喘不过气来的元凶,且她已经死了!”风雅不得不提醒他,少城主古怪的脾性,还真的是让人不好琢磨。
“不错,雪域城被压制多年,甚至当年还杀害我雪域城那么多的人,凤鸾的确是元凶。”关于在这一点,当年她也不曾否认,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那些死在她玄音,乃至死在她铩羽骑之下的雪域城的将士们下跪。扪心自问,和硕宁承认,他是绝对拉不下来这个脸,而她,确实是做到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雪域城甘愿在她的要求之下,对南衡俯首称臣。
和硕宁睁开眼睛,“小雅儿这般说着,莫不是还在记恨着凤鸾当年的所作所为?”
风雅扇风的手一顿,额上隐约的可以看到青筋在跳动,而后缓缓道,“少城主,麻烦你不要叫的那么……咳,我倒是不曾记恨她,我和她之间不曾有过接触。而且,别说是我,就算是他们那些经历了那场大战的人,我也不曾听说一个人对她有怨恨的。所以少城主这般问我,我也不好说什么。”
闻言,和硕宁起身,撩起一旁的窗帘,看着外面飞驰的景物,缓缓道:“不错,凤鸾此人,我的确是佩服,即便是当初那场战争我不曾切身的去参与进去,但这也不妨碍我对她的敬佩!”
“……”风雅现在更加的迷惑,那么少城主说了这么多的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凤鸾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个。”敬佩是一回事,这一次,雪域城好不容易再次的恢复自主,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允许再次的成为战争的争夺品。“当年凤鸾以一曲玄音曲而力挫我雪域,而此番,我刚巧的又再次的听说北流出现玄音。无论如何,会弹奏玄音之人,要不就拉拢到雪域城的一方,要不就斩草除根,杜绝凤鸾之事再次的发生!”
不错,他之所以会从雪域城中出来,就是因为听说了玄音再现这件事情!
风雅眼底浮现复杂的光芒,缓缓低垂下了眼帘,遮掩了眼底的慌张,“少城主此番决定,城主大人可曾知道?”
“……”
看和硕宁的样子,风雅就知道,城主大人是绝对不知道了。风雅忍不住的想到,以城主大人的性子,若是知道少城主要去做的事情,恐怕得有好一通大火要发了……
时光如梭,转眼之间便是半月!
这半个月来,温家已经布施了数十万两的银子,然而,看着渐浅的沧澜江,以及始终不见雨点,所有人的心里面都开始隐约的觉得不安起来。
此前,凤墨和容洛商量了数十种方案,但到了最后,都发现根本不可行。
也因为北流的事情,凤墨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从宫明珏传来的消息中,她知道兰妃怀孕了。
说起怀孕,凤墨忽然的响起当初从凤容手上带出来的那个婴儿,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日,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的闭上眼睛睡一觉的凤墨,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双手搭在下腹,头微微的歪向一旁,双眼紧闭,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容洛过来的时候,看着睡熟中的凤墨眼下的青色,眼底有些心疼。
轻轻的来到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的面具,有些无奈,即便是睡着了,即便是没有外人在旁,也要将面具带着吗?
“好不容易有时间好好的休息一下,怎么还来了这里?”到底还是没有睡着,容洛刚刚的靠近她,她就感觉到了。
张开眼睛,凤墨刚要直起身,却被眼明手快的容洛伸手摁住,“躺着就躺着,有什么关系?也确实是好不容易有时间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当然是想要和墨儿单独呆一会儿,不去想那么多的烦心事儿。”
半跪在她的身侧,容洛一直阴沉难看的面色,此时此刻,也就只有面对她时候,才能如此柔和而深情!
凤墨也不挣扎,顺势也就靠在了躺椅上,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容洛,眼底的光芒微微一闪。
忽然的,凤墨想起在回来的路上,无意中看到的那人!
镇国寺中,缘灭大师,那一番话。
【有的时候,放下,未必是坏事。你心中积怨深厚,便就无法真正的得到解脱。】
【施主的心,到底在哪?放不下,那是因为施主的心丢了。】
【佛曰,人生有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阴炽盛苦。】
【其中怨憎苦,仇怨憎恶,挥之不去,反而集聚。施主现在的心之所处,便就是如此。放不下心中的怨憎,你便永远都无法真正的得到解脱。】
【既然放不下,那边莫要动情!若是你动了情,那么,这一生,你都将为情所累,所缚,所伤,所……】
【这天下,会乱在你的一个情字上,即使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要是为了这天下的苍生,若是放不下,便就不要动这个情。情之一字,伤人亦伤己。】
“墨儿?墨儿在想些什么?”容洛有些不解的直视着她的眼眸,刚刚那悲凉的气息,让他只觉得心口闷疼的厉害,更甚至是凤墨眼底的空洞,让他心惊。
“没什么!”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手遮挡眼底的黯然,然而,却在下一刻,被容洛出其不意的揭去了面上遮容的面具,露出那一张绝美而精致的面容。
“墨儿在我的面前还需要遮掩隐瞒吗?难道墨儿还信不过我?”
凤墨沉沉的看着他,眼底有一丝挣扎。
她的心里面实在是埋藏了太多太多的事儿,那些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再加上当初在镇国寺中缘灭大师说的那番话,更是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的盘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不是不信,而是不知该如何的将自己心里面的事情说出来而已!
好半天,凤墨忽然的直起身,抬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脸侧,淡淡的,一字一顿道:
“若是有一日,因为我,而陷这天下于战火纷飞,危及这天下苍生,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