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往前望,只见远处一条白线迅速靠近,很快就看清了,那是海水涨潮。原本静谧的黄泉海此刻暴怒不已,嚎叫着向这冲过来。</p>
只有姝月知道,妖帝建造此坐宫殿时,就将此处的海水用法力禁锢在不远处,不得跨越禁区,现在禁锢解除,水往低处流,海水要回到原来的位置。</p>
昆珞最不淡定,惨叫着跑在最前面。</p>
海水漫过沙滩,漫过行宫,漫过旷野,一层层的似涨潮一般,将行宫一点点的掩盖,最后连大殿顶端的吻兽都藏在了水里。</p>
三个人站在之前与地狼博斗的悬崖边,如此高的地方,现在海水都能拍到他们的脚上,才停住了肆虐的脚步。昆珞吞了口唾沫:“还好跑的快……不过……”昆珞指了指眼前的茫茫大海:“就这么……没了?”</p>
“早该没了。”沧戒说,提着手中的斩生剑,转身向前走。</p>
早该没了,这宫殿早就该随着妖帝的湮灭化成烟,却固执的存在了这么些岁月。</p>
姝月与它道了别,她原本无意回到这,与行宫重逢,以昆玉的身份而来,有些原本已经渐渐消失的记忆又暂且回到脑海,但终究不过是暂时,白驹过隙,什么都留不住。</p>
出了林子,沧戒便与二人道了别,也不知他一个人要去到何处,姝月在后面看那人的背影,目光被剑柄上挂着的流苏吸引了去,她一看,正是以前挂在他腰间的那个与自己的铃铛作一对儿的铃铛。</p>
姝月摸了摸自己腰包里的物事,这东西是白寒给她的,如今她附身在昆玉身上,什么都留不下,原先她百般努力也没有取下来的铃铛掉落,如今安静的躺在她的手里。她思忖了片刻,看沧戒已经走远了,便收了要把铃铛还给沧戒的心思,改天寻个合适的时候,找个合适的借口吧再还吧。</p>
这林子前有两条路,沧戒走的一条,昆珞走的另一条。姝月想了片刻便跟上了昆珞,这小子走的很快,姝月三步并两步,走了一会便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很是劳累的跟上去抱怨。</p>
昆珞突然说:“前面就是昆致和其他师兄们住宿的茶馆,我昨夜睡得不好,早上起来眼皮一直跳。”</p>
“所以?”</p>
“可能出事了。”昆珞这话声音说的很小,一是这想法只是个猜测,二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测真的应验。</p>
姝月睁大了眼睛看昆珞急匆匆的给她留个后脑勺:“昆珞,你都是这样算命的么?”</p>
昆珞回头将她看了一眼,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看的姝月心里直打颤,昆珞说:“你真的是我师兄?”</p>
“啊……啊怎么了。”姝月愣了愣,难道自己就这样暴露了?关键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p>
昆珞说:“我眼皮跳准没好事,你忘了吗?”</p>
且不说忘没忘,就说眼皮跳没好事是什么鬼东西,姝月也是一头雾水,她只能蒙混过去:“我……前些日子被地狼袭击,脑子有些不清楚,这会还没想起来呢!”</p>
昆珞本想与她说些什么,却见前方跑来一个白色的人影,姝月定睛一看,那装束正是真武观的弟子,昆珞连忙跑过去迎,姝月也跟上去,看清了他的脸,仿佛就是与他们一行去妖林的弟子中的一个。此时这名弟子慌张的不得了,气喘吁吁而面带恐惧。</p>
昆珞问:“师兄,你怎么了?”</p>
那人长大了嘴巴:“妖……妖怪!”</p>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由远及近,很快到了他们面前。</p>
地狼。</p>
这地狼此时立在那儿,可谓是风情万种,哪有半点地府里所见的穷途末路一般的狠厉狼狈,姝月将她的面容仔细瞧了瞧,也算个蛇蝎美人的姿态。</p>
昆珞将那慌张逃跑的师兄拉在身后,问:“其他人呢?”</p>
“被……被……”</p>
那弟子受到了十足的惊吓,看着地狼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吐不出下一个字,地狼嘴角一扬,接了下茬:“被我吃了。”</p>
地狼此话一落,姝月便看见昆珞的眼里泛出泪花,到底是十几岁的小男孩,马上眼泪花就要落下来。姝月也惊讶,那几条血气方刚的生命,分别才没有几日,就已是这般结局。</p>
地狼此番是得意非常,她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拔高了声音说道:“这肚子已然是吃饱了,方才才说用了这一个,就去找个地方歇着消食,怎的又冒出来两个。”</p>
昆珞咬牙切齿,将姝月看得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地狼本只是一个坐骑,这要搁在以前,姝月是看也懒得看一眼的,任她趾高气昂眼里只有妖帝,妖帝叫地狼跪下载她,地狼也只有跪在地上等着姝月骑上她的脖子。</p>
可惜今昔不同往日,她估摸着,要是无人搭救,他们就要在这里成为地狼的盘中餐了。</p>
地狼抬手,风起黑雾,地面的沙尘从地狼脚底刮到姝月的脚下,乱石像刀子一样飞了过来,砸在身上立刻渗出血来,姝月疼痛难忍,抬眼一看,地狼飞身过来,手弯曲成爪,黑色的指甲长的像刀,直直朝昆珞的脑门抓去。</p>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个白色的人影,将昆珞推开,那人抬手接住了地狼的这一爪。地狼翻了个跟头,朝那个人影又是一袭。</p>
昆珞看清了来人,看地狼袭过去,正是危急,着急的喊:“师父!”</p>
真武观代掌门虚空,虚空这个人姝月有所耳闻,除了偶尔听别人谈起,也看罗衣唆使小麻扮过。</p>
不过此时所见,这虚空的仙风道骨,小麻是半分都没有扮出来。</p>
虚空接住了地狼这一招,却接的吃力,向后急急得退了两步,地狼微微一笑:“老东西,亮出玄武吧。”</p>
虚空听此,惊讶之色溢于言表,他急切非常:“你怎么会知……”</p>
地狼一抓过来,虚空躲闪不及,胸口上立刻被戳了五个血洞。</p>
“师父!”昆珞见状,立马上前将虚空扶起来。</p>
“这妖精太过凶狠,你们快跑!”</p>
“师父!”</p>
“昆玉,带师弟们跑!”</p>
姝月用一眨眼的时间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虚空是在喊自己,便拉过那死里逃生的弟子和昆珞,一手扯着一个拔腿就跑。昆珞不依,还是想回去与虚空一同。姝月回头将他骂了一番:“别在这做累赘!”</p>
昆珞愣了一会,姝月已用很大的力气将昆珞拖走了。</p>
才跑出没两步,就听见后面虚空被袭中闷哼的声音。地狼到底是地狼,不是区区凡人能够拦住的,当初在地府,没了法器的判官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看着她在地府为非作歹。姝月知道此时不回头,这虚空是活不下来了。</p>
如果袖手旁观,姝月可真怕回了地府,那锱铢必较的秦广王给她记一笔,见死不救的罪名,让她来生少受些福可如何是好?</p>
这番思想斗争下去,地狼又是几番攻击,虚空拼了老命的拦下了。姝月拿出那支在腰间的笛子,想她本来打包了一大堆宝贝法器,最后只剩下这笛子和沧戒身上的斩生剑了。此刻她来不及心痛,对着笛子吹响了一曲定魂引。</p>
这曲子是妖帝所赠,专门用来对付妖界之中的妖兽的,地狼是与妖帝结下主仆契约的妖兽,理应受此差遣。姝月也是在此紧急的时刻突然想起的,从前地狼若是让她看着看不惯了,便吹响这曲子,地狼就只得俯首化作狼身。</p>
但或许又是因为妖帝湮灭太久,地狼耳闻此乐,没有如从前一般俯首称臣,她只是愣了愣,将她细细一看,问了一句:“你是谁?”</p>
姝月看地狼直视她,吞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跑吧,她跑不过,打吧,她打不过,横竖就是一死了,自从俯身了昆玉的身体,真是每天都在面对生死的较量。</p>
地狼将着面上大义凌然的人看了一会,飞身过来提起姝月的领子,姝月还没有来得及挣扎,就被提着领子带进了妖林。</p>
地狼的速度很快,姝月一阵恍惚,还没恍惚完,就到了那悬崖边,此时天色有些晚,悬崖下一片霞光,红色的太阳挂在天空上,重明鸟栖息在山峦之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某处仙境。</p>
“果然,这里已经……”地狼启唇,手一松,姝月便失去了支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地狼将她打量了一眼:“你可真是有胆子,将行宫里的东西带了出来。”</p>
姝月掂量了一下这笛子:“真是个破东西。”</p>
地狼走过来,将姝月的下巴捏住抬起来,使自己能够看清姝月的面容,地狼默了默,说:“你不是,已经被我吃了魂魄吗?”</p>
姝月冷冷的瞥地狼:“可能你没吃干净吧。”</p>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吹定魂引?”</p>
看来姝月说自己是昆玉她是不相信了,姝月眉毛一扬,不要命的说:“你猜?”</p>
地狼果然怒气冲天,很是不耐烦的将姝月掐着脖子提起来,姝月的脚离开了地面,呼吸逐渐的被完全斩断,她也不挣扎,只是低着头冷眼看着地狼。</p>
“吾帝,一千八百年前,你在此灰飞烟灭,臣匆匆来此,没有带什么东西祭奠,就用人血为你祭奠吧。”</p>
地狼伸出爪子,直直的姝月的胸膛,而后鲜血直涌,地狼将姝月一把扔进海水里,没过多久,姝月感觉到自己缓缓地下沉。</p>
这海水又咸又冷,只有从天上折射下来的阳光有些颜色和温度,随着不断的下沉,这些温度很快消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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