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死后是入轮回还是下地狱,她心中都有所向了吧。</p>
姝月才恍然悟到,她和罗衣都是有罪之人,如今她流离世间像个过客,甚至附身于他人,和罗衣伴着这一柱香,都是一般的结局。</p>
姝月松开锁头,罗衣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姝月退出了与罗衣的相见,她的手中印着锁的印子,有些疼。</p>
昆致抱着她,在一路惊讶的神色中,到了正殿之下,一下子跪在皑皑白雪中,跪的姝月搓手不及。</p>
江老道从旁边走来:“昆致,你这是做什么?”</p>
“师叔,我与昆玉今日,便不再是真武弟子,还俗之后,我将娶她为妻。”</p>
江老道“哦”了一声:“我是个闲散人,我早就不是真武弟子,你叫我师叔也是勉强,这事你跟昆珞说最好。”</p>
昆珞适时的从殿中走出来,不对,是冲出来,他怒道:“不行!”</p>
昆致心焦火燎:“为什么!”</p>
“我说不行就不行!”昆珞想了半天,最终便只有这一套说辞。</p>
昆致红了眼眶,目光坚决,在地上叩拜三下。</p>
“够了!”昆珞这一声怒吼,将大殿屋檐上的雪都给震了下来,姝月也是被吓得全身抖了三抖。别说,昆珞现在这个子已经比昆玉高一些了,轮廓分明许多,这样态度坚决的模样,倒真有几分掌门的模样,哦不,代掌门。</p>
姝月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缓缓的说:“你知我并非昆玉。”</p>
昆致点头:“我昆致娶的,就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p>
她明白昆珞的心思,他敬爱昆玉,不许昆玉所爱之人另娶他人。虽不与姝月计较她的来历,并不代表他能将姝月完完全全当做师兄。</p>
其实昆珞的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大半,他已经知道,昆玉早已丧于地狼之口。只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才对姝月一口一个师兄叫着,仿佛这般就可以忽略那个让他不能坦然相对的答案。</p>
昆致要娶她,等于将这个问题,揭开表皮,血淋淋的展现在昆珞面前,让他必须取舍,必须面对,必须决定。</p>
在昆致的问题上,她是昆玉,还是姝月,这个答案,昆珞必须做出判断。</p>
姝月看着昆珞,等待这个少年的答案。www</p>
“昆致,”许久之后,昆珞终于开口叫出了昆致的名字:“你要娶便娶吧,不管是谁,我希望你不要负她,不要一次又一次辜负,龙纱村中你的作为,我还记着。”</p>
昆致愣了一会,而后重重的点头。</p>
姝月知道,这一刻,昆玉在昆珞的心中,终于死了。</p>
昆珞的这个决定,对于昆珞来说,是成全昆致和另一个不是他师兄的女人,而他还嘱咐昆致,不可负她。</p>
妖林中那个少年,已经不同往日。</p>
姝月说:“昆珞,扶我去七宝阁。”</p>
真武观的七宝阁之中,藏着多少宝贝,姝月并不知道,昆珞也未曾探寻全部,其中许多地方都是禁地。底层摆放着数不清的藏书,曾是昆珞和昆玉从前最爱来的地方。</p>
姝月为什么会知道,她想,是昆玉的记忆又一次在她的脑海中闪现了。</p>
“师兄,你脸色很不好,不如回去歇息吧。”昆珞看着姝月毫无血色的脸,很是担心。</p>
姝月摇头,拒绝了昆珞,她其实已经很疲倦了,做狐妖的时候很少有病的这么厉害的情况,似乎四肢和头有千斤重。</p>
“昆珞,你将独自面对真武观的大小事务,其实在我的眼中,你还是个小孩子。”</p>
昆珞有些不满意:“什么小孩子?”</p>
姝月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这么自然的以昆玉的口吻说出这么符合昆玉立场的话,不久前昆玉与周遭的一切,姝月都是置之度外,如今她忽然觉得,昆珞便是她的师弟,他们一起长大,这个真武观就是她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p>
姝月垂下眼,因为她觉得这眼皮有些重,窗缝中飘进一些寒风和雪花,反而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些,姝月轻轻说:“罗衣从前所言,不可不信,但关于妖塔中的种种,我恐帮不上忙,一切还看你自己。”</p>
昆珞眼中有泪光,他看向别处一会,待眼中泪花干了,回过头又言:“这便罢了,其实昆致,哪里是你的归宿?”</p>
“我想你一直都在困惑,昆玉与昆致为何总是一起受伤。”姝月的头疲惫的靠在窗沿:“昆玉能活这么些年,是倚靠着他的,他替昆玉伤痛二十年,这是昆玉欠他的。如今我代昆玉活,该由我偿还。”</p>
昆珞震惊无比,舌挢不下,瞪着一双眼睛将姝月定定的看着:“这是什么意思?”</p>
“昨日半夜,有人将此物交于我的手中,我想,这是师父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东西。”姝月指指昆珞背后的书架。</p>
昆珞会意,将书架上的书挪开,书后面布帛覆盖的,是一个混圆的物体,布帛揭开,一颗巨大的珍珠呈现在昆珞面前,它的体型与光芒,让昆珞一眼就认了出来:“海鲲珠。”</p>
“九章不久前将它从龙女那带给我,也不知龙女是怎么应允的。”</p>
那人说,此物需以鲛人海中水浸泡,以供养者泪水养之,以徐柔法术护之,以大鲲神经诵之。这些事曾是虚空亲为,然后昆玉得以活这二十年。</p>
姝月看着海鲲珠,沉声说:“昆玉的命便通过它系在昆致处。”</p>
“所以这些年来,师兄处处依着他,由着他,即使他看都不愿意看师兄一眼。”</p>
姝月忽然笑了:“为什么说的这么惨。”</p>
“不是吗!”昆珞怒道。</p>
姝月笑了一下,便没有力气多言,她躺在这一把小小的椅子上,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似乎想了很多。</p>
她想,只需今日黄昏之后,她便不再困于这具身子中,从此以后昆玉便不在世间了,而她姝月,也就此自由,那么那鲛人所言之法,又何必费力去施。她本来就,不需要太多时间。</p>
而且,姝月瞧了瞧在怀里揣着的兔子,这个吞了白灵芝的兔子,现在就是她的宝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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