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月还是习惯坐在房顶上,望着月亮,这间院子在她许久以前以一只小狐狸的样子被限制在沧戒身边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屋顶她过去常常蹲着的瓦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灰,姝月用妖法扫走灰尘,然后坐在上面,望一轮明月。
月亮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有阴有缺,今天刚好是较圆,月光照出云层,夜也因此没有太黑。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人,也不知道沧戒什么时候站在身边的。
他提着一盏灯笼,灯笼里暖暖的光照出他衣服上绣出来的月与山,照出浅浅青色的衣摆。
他的眉目柔和的不像话,不管他站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都会变成仙境。若谁说他是神仙,旁人绝不会怀疑,虽然他的身上没有半点仙骨。
姝月抬头看他,只看得见长长的睫毛和漂亮的下巴:“你站那么高做什么?”
沧戒扬了扬嘴角坐下来,姝月顺势往他怀里一倚。
她觉得自己像那种妖艳惑主的宠妃,坐没有骨头,睡也要贴着别人。
“明日要进宫。”
姝月“嗯?”了一声,声音甜甜软软的:“进宫做什么?”
“皇帝连日噩梦,太后知道我在江城,几次来书信,不好推脱。”
“皇帝是被打仗吓着了吧,是我我也做噩梦,乱军一路打下来。”
“那……我就去了?”
“说的好像我不让你去你就不去似的。”
沧戒嘴角挂笑,用手指弹了弹姝月脖子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姝月伸了个懒腰,打呵欠的时候,从喉咙里踱出一阵狐狸的轻叫唤,像是小奶狗撒娇一样,嘤嘤嘤的,又带着狐狸的娇媚。
姝月砸了砸嘴:“我叫的,刚刚那声儿?”
沧戒点头。
姝月瘪嘴:“这样下去,我会退化成一只变不成人的狐狸的,本来以为,有六把狐火在身上,我会变成无敌厉害的六尾妖狐,谁知道是个疯癫的妖怪。”
沧戒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握剑的手上有些粗厚的茧,触到姝月的头皮酥酥麻麻的,手心里也很温暖,姝月翻了翻身,横躺在屋顶,头枕在沧戒腿上,缓缓的闭眼睡过去。
其实她现在晚上不怎么能睡的着,应该说什么时候都很容易惊醒,有些轻微的声响都会让她全身警惕起来。可以说她现在比她流落人间做的那一千多年狐狸还像狐狸。
沧戒半夜的时候,会把她抱到屋里去,其实姝月没有睡着,就是享受这种生活。她哼哼唧唧的把被子裹了一身,那人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和气味都让她熟悉。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沧戒已经不在那儿了,身边留了一点他的味道,姝月用鼻子嗅了嗅,离开不过一个时辰。
她还真的睡着了那么一会。
昆珞先是在外面蹑手蹑脚的藏了一会,然后探个头进来。看见姝月面无表情一脸高冷的瞧着他,知道这是正常的姝月,今天没有发疯,再端了一碗粥进来,外加一碟小菜。
姝月用筷子戳了戳粥里,飘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层细碎的绿菜叶,绿油油的恰到好处,仿佛没有被高温蒸煮过,还保持着原有的颜色,绿的像翡翠,喝一口还有肉沫的味道。咸甜适中。
“看来你状态不错,前辈临走的时候说,要是你发病了,就把厨房那一整只鸡都给你,”昆珞一副放心了的样子:“看来省下来中午我们能吃一顿好的了。”
“别的门派,没有找你麻烦?”
昆珞收了少年人特有的表情,端上一脸“我是代掌门”的模样:“倒是让我把你交出来的信跟纸不要钱一样送过来,不过都没有什么,不听就是了,他们还不至于要得罪真武。”
“如果他们非要抓我呢?”
昆珞咬了一口手里的梨,含糊不清的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除了写信没别的动作吗?”
姝月摇头。
“当日是前辈把你从他们手里救出来的,那些人自然知道要抓你得过前辈那一关,而他们摸不清前辈的底细,便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去河边吗?”九章一脚踹开窗子,没错是窗子,他一个高抬腿就把窗户门踹的“哐嚓”一下猛弹过去打墙,阳光立刻照进来,通透了整个屋子。
昆珞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去河边吗?”九章重复了一句。
昆珞心疼的看向地面被九章吓得掉到地上的半个梨,咬牙切齿的说:“去河边做什么!你想钓鱼吗?”
“不,溜鱼。”
姝月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听说过溜狗的,没听说过溜鱼的。
“龙女整天呆在岸上,头发都快掉光了,我得带她去水里溜溜。”
姝月一直不懂这个家伙,把天天瞪着一双剜人的刀子眼的鲛人困在自己身边,要说九章是看上龙女了,姝月觉得不可能。这个人虽然一副对谁都热心肠的模样,但这种人最不靠谱,看似处处留情,实际上是无情。
被他有意无意伤害过的女妖精也不是一个两个,某种程度上,他和霁夜还真有些相似之处,不同的只是九章并非和霁夜一样,故意为之。
也可以理解,九章是一本书,书这种东西,是个死物,没有热度。
昆珞思索了一会:“沧前辈做鱼好吃吗?”
姝月愣了愣:“还……可以吧。”
昆珞摩拳擦掌:“那我们跟着去钓鱼。”
姝月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去吗?”
“前辈有叫你不许出去吗?”
一想有道理,沧戒心思缜密,没叫她不许出去,那必定不是忘了,而是真的可以出去,没错,就是这样。
姝月穿上她的千层底羊毛内胎绣花鞋,披上她的大红缠枝莲地白昙花绣纹广袖褙子,带上飞翟镶白玉坠的珍珠步摇,和昆珞九章,牵着后面怨气满满的龙女,春风满面的去往江城郊外的一条大河。
龙女昨天还她互相瞪着像两条斗狠的恶犬,现在其中一条叫姝月的恶犬得意洋洋的走在前面无所拘束,姝月就觉得解气。她虽然和龙女不一样,着实与龙女没有什么怨怒,就是不开心她一副要挠死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