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晚时我们才走出山谷,而这夏日的闷热与潮湿也一下子扑面而来,完全没了谷中那清爽的气息,车中这狭小的空间立时给热热的空气堵得满满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热!”君无忌在我怀中挣扎了一下,张开眼睛看到我的脸,便象是一个小孩子一般地露出了灿烂地笑脸:“刚刚真是睡着了。”笑容那样地无害,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
“出谷了当然会热,你以为是你家后院呢!”我没好气地回他,并将他从怀中推开。
“唔……”声音中满满地失落,大手一挥打开了车帘,探头向外面望去:“这不是去笔锋山的路么?”
“是呀,过了笔锋山有一个笑云岭,每年都会聚很多人去那里避难。”赶车的小伙子说。
“张笑云!”君无忌坐回我身边看着我:“看你热得脸都红了。”手指很自然地触到我的脸夹上:“快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前面的四方镇,到那里住一晚,明天再走。”你当你还是主子呀,你搭顺风车的好不?
拍下他的手狠白了他一眼,却如期地看到他的脸色一沉,眉头也皱了起来。别过脸,无视……
四方镇上的人很多,大都是要到笑云岭云避难的难民,而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早已人满为患,而更多的人是在镇上随便逮了个空地便坐下,放眼看去自是人头涌动。或孤老相携,或扶妻带子,或牵牛扯羊,有的幼儿还在呜哇哭号,顿时让人心里发疼。
天灾,真是个让我痛心的灾难!他们原本可以在家里幸福地享受天伦之乐,却为这个死东西抛家弃舍地大举迁到别的地方,真不是可怜可以诠释的。
我们虽然可以躲在车里不出去,将就一晚,但是,毕竟这车是人家玲儿兄妹的,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和人家挤下去呢。
辞了玲儿那恋恋不舍的目光,我扶着君无忌来到一家制衣店的门前。门口的马车上装了个大箱子,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板!”一个年纪约四十几岁的男人走出来,眼中是痛惜,却也是无可奈何,听到我打召呼,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我。
“小姑娘,有什么事么?”他眼神中的惊异,自是因为看到半条手壁都染了血的君无忌。
“我想买两件衣服,我哥哥受了伤,我的衣服也不能穿了。”我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谢谢你。”
“哦,屋里还有一些衣服,你们就随便拿去穿吧,水退时也不知这店还会不会在。”他没有接银子,眼中却是满满地不舍,回望着他的家。
“拿着吧,这样我们也穿得心安理得。”我将银子放在他的车上,扶着君无忌步入店内。
店内很是整洁,看得出店主人很热爱自己的这个小家。步到院中,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摆了半个后院,都用腕粗的铁链拴在院子里的那两株大树上。仰头向上望去,大树参天,怕是有百十年的时间喽。
出于对主人的尊敬,我收拾了客房,将君无忌安置在床上躺好,毕竟人家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又不知死活地和我跳涯。
在厨房温了一大锅的水,清洗了洗澡用的木桶,这时君无忌却起来,用没受伤的手帮我把木桶推到屋子里,又提了小桶将锅里的水一桶桶地提出来倒在浴桶里。
我们默不作声地自做自事,却是地样地和谐,仿佛我们曾经相处了许多年,不必语言就知道对方要做什么,而自己也会很自然地配合。
简单地找到了米桶,里面只有不足一碗的米,只能煮些粥将就着吃。还好,后院有几株青菜,觅了盐巴腌制成咸菜。
锅子里面的粥还在冒着热气,回到屋里君无忌正扯着一件衣服左看右看,还皱着眉头。锦衣玉食的人,哪里有穿过这样的粗制衣服?
“洗澡吧。”我扯过他手中的衣服丢在床上,开始给他宽衣解带。手指触上他的肌肤,不禁心里一动,我这人是不是天生的奴性呀我?现在什么时候的事?他不是什么王子好不?姐也不是他的奴才好不?为嘛还要侍候他,为嘛还要侍候他,心里有无数个小人在那哐哐砸桌子!
水温还是可以的,背过身去不看光洁一身的某只无良动物,水声轻响,知道他已进入水中,却突然一股大力从后面袭来,来不及惊叫便给他紧紧地搂在怀中,我刚要挣扎却听他喃喃地说。
“宁宁,要是我们能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该多好,只有,我和你。”
“……”心立时柔软得可以滴出水来,一抹叫作心酸的东西涌涩在喉间,久久地徘徊不肯离去。
他说,只有他和我。只有他和我,那怎么可能呀。他是谁?我又是谁?哪有一个人可以被允许这样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只是,他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份心思,怎么能让我不感动?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他似乎感觉到我的僵硬,将我转过,面对着他。
水气弥散,他的整个人在水雾中有些朦胧,如果不是触手可及他的人,我怕是会以为自己在梦中。他眼中的温柔可以将铁石融化,只是那样温柔地注视着我,在他的眼中,我看到发丝有些凌乱的自己,和这一身狼狈的衣服。
“啊,我去换,换衣服。”我看不下去,我想逃掉,一刻也不要留下。
“宁宁!”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喑哑,将欲逃走的我扯回怀中,很快速地觅到我的唇,深深地吻了下来。
“……”我想挣扎的,我想逃走的,我是真的想挣扎真的想逃走,一刻也不想留下的。我讨厌他的欺骗,还不能原谅他设计我,但是……
粗布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一种磨擦的舒服,粗制的米粥却有着说不出的清香。
“宁宁,有你,真好。”吃饱的君某某很温柔地拥住我,在我的耳边很是动情地说。
“因为我可以做饭给你吃。”我很不配合地从他的怀中伸出两只手收拾着碗筷。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就算再难多的困难险阻,我都不怕,因为,我要好好地照顾我的宁宁,就要做得更好。”他的吻细密在压过来。
“不要。”我跳出来:“我收拾下。”看着他欲求不满的样子,深刻体会到一句古训的真知:饱暖思淫欲,我呸!
夜色深沉我方才收拾好了一切,疲累地不想动。
我本来是想坚贞不屈地打地铺,好床位让给有伤人员,但是……
“哇~”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
“别哭了,大家都睡了,别吵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安慰着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一个老者的声音,满是心痛。
我抓紧君无忌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我们,一定会治理好这水患的!”他搂紧了我,将我贴在他的胸口:“相信我!”
“……”他竟然知道我的意思:“为什么是我们……”
“你,是我君无忌的!”
“咳……”可不可以收回我刚刚的话,我喘不过气来了,要勒死我!
窗外有些朦胧的月色淡淡地洒进来,他的脸就在这月光朦胧中显得有些神秘,让我捉摸不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夹。这是一张很好看的脸,不是那种妖孽的媚惑美,而是这样阳刚的美。想起那时的初相识,虽一身血色,却犹自傲岸,明晃晃地就晃进了我的眼中,让人移不开眼睛,即便是前路满是荆棘,我也依然无所顾及地救下了那个血人。
一路走来,有过猜疑,因己或因人;有过伤害,有心或无心。只是,他从没有说过一句,我不是他的。在他的心念之中,我,只能是他的。很显然依他的霸道,我不可能是别人的,所以,在我的心里经常会想,离开了他,我会独自去流浪,而不是,另觅他人。这,是不是就是人说的,情根深种了?
天色朦朦亮,君无忌不知何时已经在练剑,这是他的习惯。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在后院中摘了些青菜,却意外地发现了几只土豆,虽然很小,但是,可以果腹呀。这里的人还没有认知到土豆可以吃食,所以,只是几株孤散在角落里。
食物的香味又引得墙外的孩子哇哇地哭叫,接着母亲哄慰的声音,或是吃上了母乳,孩子止了哭叫,却止不住的抽噎。手里端着的碗突然好沉重,抬眼看着收剑的君无忌,不知要如何是好。
君无忌默默地接过碗,轻轻地喝着这碗和着土豆泥做的青菜粥。我却吃不下,一点点地吃着,不但没有感觉到香,到是一抹抹地苦涩一直上涌。
“吃饱了,下一顿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到。”他却是明白我的疑惑。
“好。”我只得艰难地将碗中的粥吞咽入腹。
将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扶着一身布衣的君无忌出了门。
门外的迁徙大军已缓缓移动,身着布衣的他和我杂在人群中,如果不是相熟的人,根本也认不得我们谁是谁。
出了四方镇不足十里的样子就是笑云岭,只是,炎炎烈日下步行这十里之遥,却可谓举步维艰。汗水滚烫,滴滴滑落,勾着君无忌的手臂已成半拖半抱势,嘴巴张得大大地呼吸着空气,只是,进云的是热热的气息,呼出来的仍旧热得烫人,望一眼前面人头涌动,回一眸后面人山人海,前赴后继,老天爷,即便是我丁某人不想移动脚步,这后压上来的逃难大军依旧可以推着我前行,可是将我踏在脚下,以慰这烫如火焰。
“驾~”远远地有打马的声音传来,并夹着马蹄声急促,转瞬已至近前。从人隙中望过去,是五个当兵的模样的人,正往人群里张望,正中间的人手中持一幅画,看一眼画卷再望一眼人群,仿佛要从中找到谁人一般。此一举动却让我冷汗直流,拐走皇子的事可大可小的好不?大灾之际,治理水患的正主却让我给拐走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的呀!
随着人流,半垂着头从那五人的旁边走过,一颗心已跳得没规则,却听得身边的人轻笑出声,只是,夹在这浩荡的逃难部队里,不相熟的根本不会晓得他刚刚有笑过。恶恶地白了他一眼,却见一只鸽子从他的右边飞过来,看那样子似是要直接扑进我们怀里一样,莫不是,上天见我早时没有吃饱……
却见君无忌轻轻地伸出了手臂,小白鸽便乖顺地落在了他的肩头。我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却只见他伸手从小白鸽的脚环处取下一个小竹筒,轻轻拧开,倒出一张字条,出于好奇我便凑过去看,不禁泪水盈睫:
“小姐,你在哪呀?帮主急死了,发了英雄贴在江湖上寻你,快回来呀!”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小优写的。
我两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踉跄着跟着大部队。却见君无忌将字条撕碎了丢进风中,一扬手,小白鸽瞬时化作一个白点消失在远方。
“没事了!”身边的人将我拥紧在怀中,随着人流一点点向前移动。
我想放声大哭的,因为一时的冲动,就没有想过自己的家人。老丐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成了我心中尖锐的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老丐爹对我没有奢求之心,他只是希望我开开心心地活着,即便是知道君无忌强夺我而去,只因我没有说过我逃出来,他便也忍气吞声地由着我住留在王府之中。老丐爹是那样地疼我,宠着我,我怎么可以再让他伤心呢?
------题外话------
原本有写完的这个故事,但是中途出了点意外,文件不知去向,后期再写怎么也写不出当时的意境,这两张牵强地衔接,只能对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