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两万余人,竟挡不住八千重骑,百涉川并未与他纠缠,直接冲破他的防线,径直向南进发,向云岭冲去,丝毫未把他放在眼里,曾经海现在想起百涉川鬼魅一样的功法,那如影随形的墨线,现在想起还有些后怕,自己自认武艺不低,但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百涉川之修为已与曾经海之父相差不远。
曾经海定了定军心,只好追赶百涉川。然按魔界千年以来规矩,战败之族,多半会被全部屠戮。百涉川并未一路烧杀抢掠。他已知曾毅之死定是南盟设局,云岭多半已在南盟之手。他已找人向西北神族借兵,若能洗白,便助曾经海,若不能,就前后夹击。先杀了曾经海,再引兵强攻云岭。若真如此,洛河也要毁于一旦了。
黄博自认武功不行,轻功却学到了家,但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头便落了下来,他的世界变得灰暗,因头顶朝地世界也是翻转的。他看到的,是恐惧本身。立于光岭城外的众人都显得不起眼了,一个杀神,便渲染了血红的天空。
“关城门,啸月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守卒喊着就要放下城门。
黄忠浩见势不妙,方知自己引狼入室,正欲逃回城内,那杀神怎会给他机会,青极剑随手一刺,黄忠浩回头欲挡,但剑已如入喉,血溅三尺。城楼上一老者见况,大呼不妙“那剑乃是青极剑,那人,莫非,是凌上濛。”
光岭城因是七十年前抢来之地,地处丘陵,自不受独龙族重视,城老人少。
蓝正宇和凌上濛合兵一处,向城内杀去,黄博与黄忠浩相继倒下,光岭城群龙无首。凌上濛率先没入敌阵冲进城去,他可谓已是疯癫,剑之所向,片甲不存,蓝正宇进城后,看见已是血流成河,尸积成山。那一身素袍已被鲜血浸透。他还在杀人,见人就杀,蓝正宇今年四十二岁,做大将军也有十年了。虽算年轻,但也算什么都见过的人。此刻心底依然发凉。莫要说身后士卒了。
“大将军,他”跟随蓝正宇多年的百夫李永强道“他莫非是疯了吧。”
蓝正宇没有应答,只道“控制城门,禁止所有人出入。”
李永强明白,这是要屠城。凌上濛一人的屠城。
血随气涌,气随心动,聚气成剑,聚血为盾。青极聚灵,愈杀愈强。
青极绽放着极寒的剑气,血河环绕着凌上濛,白袍早已成血衣。城里之人,早已如待宰羔羊。看他们惊恐的眼神啊,看他们那错厄的表情,真是可笑。“哈哈哈哈,去死吧,诸位”凌上濛狂笑着,剑刃挥舞着。
“少主,下雨了。”何青限道。
“无妨。我们离光岭城还有多远。”百涉川问道。
“探子已来报过,不足百余里了。”何青限报道。
“哦?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我看,南盟按捺不住,动手了。这次斥候回来该要报,光岭城打起来了。”百涉川冷笑着,又道“传我令,急行至山脚待命,曾经海那疯子不是紧追不舍吗?让他和南盟先打上吧。”
不久斥候果然回来报道,南盟在攻光岭城,将领应是蓝正宇。
“啸月族,蓝正宇,凌上濛?曾经海这废物果然被啸月族给算计了,那么你也在啸月族吧,杜陵风玄。”百涉川爱惜抚摸着马匹,道。
魔族重骑已到山脚,雨越下越大了。百涉川下了马,道“躲雨休息,我亲自去趟曾经海那里。你们把大道给曾大世子腾出来。”说着便向北而去。
曾经海还在向南追击,看远处一小点奔来,约隔十丈,百涉川停下,曾经海身后的四大长老随即冲了上去。结起八门金锁阵。百涉川大呼“在下早都说是来帮世子你们的,我连你们老族长在哪我都不知。我怎有机会。现在云岭都在啸月族手上了。我看啊,世子是被那群)奸人所算计了。”
“你莫要骗我,墨玄心法,不会有错。”曾经海大呼回道。
“在下杜陵家多年前有一叛徒,此叛徒有一儿子名为杜陵风玄,在下调查过,他已叛投啸月族了。”百涉川回道。虽说此话一半数他瞎诌,想来也相差真相不远。
曾经海细细一想,心中虽有存疑,但也有些相信。便道“委屈百世子一下,随我走吧。”说着四大长老冲了上去。拿下了百涉川。
不到几刻。曾经海带着百涉川来到云岭山脚下。百涉川看着自家铁骑个个都有惊慌之感,握紧了了手里长枪。他示意诸军莫慌,唤来斥候,叫他报明情况。
那斥候上前跪地道“禀世子,小的约小半个时辰前探查过光岭城,啸月族已冲进城中,现在恐怕,城内已无独龙族之……”斥候没有再说。百涉川挥退斥候。转眼笑对着曾经海。
四大长老之一的莫天一走到曾经海旁边,附耳道“小世子,这天虽下着大雨,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血腥味,应该死了很多人,而百涉川的重骑兵甲整洁,少数有血的应该也是前两天留下的。看来……”未等莫天一说完,曾经海便嘶声力竭的咆哮起来“良安延你这个王八蛋,老子誓死也要杀了你。”说着便朝山上冲去。四大长老见状,虽有诸多忧虑,但也只能跟上。
百涉川回到自家重骑中间,道“在下所率皆是重骑,不能一起杀敌了。”曾经海那里理他。众将士都以为百涉川能屈能伸,实乃大才。只有祝兵雄这个老近卫知道,他这大世子何止能屈能伸,他在府里的时候简直是个逗逼。特别是小孩,百涉川更是丝毫没招。
等曾经海走后,百涉川对着何家兄弟道“看到没,这种就是废物,要不是他也算个世子,利用价值都没有。”百涉川随便找个地方躺下,看着如注大雨落下。百涉川颇有兴致,伸出纤白的手,接住落下的雨珠,道“先寻个背坡,不易塌方之地安营扎寨,只能看看神族何时来援了。”其实他心底早有一番盘算,独龙族全军出动约有两万人。虽说曾经海是个废物,但如果自己带着八千人尾随上去。不一定拿不下光岭孤城。但直觉,让他今日不要参与这场战争。
有一人,立于光岭城楼之上,面北而望,他一袭血袍,手执青极,背后是一座血城,血城之上血,聚集于凌上濛的后背。任雨水冲刷,挥之不去。形成一副血甲,站在这多年未来过的故土,他的直觉,今天还没有结束,他来此,便没想再回去。他等了七十年,他也想早点结束。
蓝正宇在城里望着他,他此前最多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合作伙伴,而现在,他认为他够当前辈二字。论修为,就算良安延也不是他的对手。
“蓝将军,你知为何这把青极是我凌家传世之宝吗?”城楼之上,凌上濛并未回头,但敢肯定,是在问蓝正宇。
“晚辈不知,望前辈解惑。”蓝正宇颇有些恭敬的意味。
凌上濛并未有所动作,只是道“青山灵气之极,乃为青极,自带丹田,乃为至宝,可蓄积灵气,当可传世。”凌上濛顿了顿。蓝正宇并未言语。凌上濛又道“今日,我是必死于此了,这剑,送给小友良树溪吧!”凌上濛说着,望见已有大队人马朝山上冲来。
“恐怕不可,这可是你家传世之宝。”蓝正宇也有些惊讶。
“没事,我与家中早已商讨决定了,我死后你定要把剑送于良树溪之手。”凌上濛已此说,蓝正宇也不再说。
蓝正宇正要问前辈何以知今日必死。还没说出口,凌上濛道“来了,你好好守城。莫要让此城再入他族之魔爪。”说着挥动着青极,那一刻,在蓝正宇看来,多么缓慢,他引剑向自己心脏插去。而后跳下城楼,城外两万多人,被此一人怔住。
我若为人,鼓琴拨弦。我若为魔,血渐满城……
“你们不是要杀凌上濛吗?来吧,在下便是”凌上濛怒吼着,向敌群冲去,身后血凯,化为万道血剑。有青极像心脏输送无限能量,加上平生百余年修为,他一人,便是一支军队,雨碰血剑,则融水与血,血剑碰人,则吸血入剑。曾经海见一血剑直刺自身,引剑来挡,他用了十成之力,仍被逼退十余步才得站稳,好冷,这血冷入骨髓。
“四老,十六剑卫,你们制住他”曾经海大吼。
二十人听令道“是,世子。”
“其他人,不要管他,随我攻城”曾经海再次大吼“今日,定要杀尽这帮猪狗,祭奠吾父亡灵,说着向城门冲去。”
四大长老与十六剑卫摆出封魔阵,暂时困住了凌上濛,但凌上濛愈战愈强,丝毫没有累的迹象,蓝正宇坚持防守之道。一波波弓箭散射于城下。不时有武艺颇高之人跳上城楼,由蓝正宇和一众百夫要么杀死于城楼之上,要么把人逼了下去。
百涉川在山下听得刀剑乱舞声,也就上山远远望着,赞道“那凌上濛以命相抵,自身百年修为,加青极入心,此时修为怕与我爹最相差无二,幸好没有贸然上山。”他心中有一丝庆幸。
眼看聚于城下者越来越多,攻上城楼者亦不再少数。而四老十六卫虽不能伤凌上濛丝毫,但也勉强困住。
突然凌上濛放弃攻击此二十人,引血撞地,地上被撕开大口,此阵弱点原是在地下。血灌入地底,又于城下冲出地面,裹挟过处,尸体狼藉一片。这下四老二十卫转守为攻,可谓刀剑往来无隙,但依然伤不了凌上濛半分,到是城下,已于独龙族不利。凌上濛找准机会,专攻于此二十人中,红头发,执大刀者,此人武功最弱,是突破口。凌上濛猛冲而上,手蓄剑气,引血于身后做盾,五六秒对他出二十余招,招招致命,前五招由他自己勉强挡住,后十余招各人挡了两三式。那长剑青年刚挡他一招,准备闪开,不料凌上濛突然变招,引背后血盾为剑直刺而来,那青年躲闪不及,血穿胸膛,颓然倒地。见剑阵已破。众人赶忙散开,四老中资历最老,武功最高的莫天一于城楼之上找到曾经海,谓道“世子,敌人聚于城中,又有凌上濛以命换命,我们当先撤为妙,此处已是独龙族所有家底,拼光可就没有了呀。”
“我不管,我今日要先杀了蓝正宇这狗贼,我要踏平光岭城,我要杀了他们。”曾经海又砍死两人。向前冲去。
一下没了人阻挠,凌上濛冲上城楼,一路杀人,他自知自己余时无多,所以他要先杀曾经海。此时雨势丝毫未小,打得人就要睁不开眼,城上城下,楼里楼外都已积尸成山。他看到刚才阻拦自己的几人聚在一起,想定是在护住曾经海了,再次提气,冲向那队人群,果不其然,曾经海被众人护在中间,已有败退之象。凌上濛聚起全身气力,引血而袭。场面本就十分混乱,何况是如此大雨倾盆。曾经海只觉心头一凉,浑身无力倒在雨血之中。四老皆惊,凌上濛又乘机杀了两人。啸月族百夫唐豪发见己方伤亡不少,为保后续战力,便装作独龙族士兵惨呼道“少主死了,长老也都死了,凌上濛简直怪物,大家快跑啊。”此声一响,众皆附和。败兵逃将,数不胜数。终于变成全军撤离。
凌上濛知自己油尽灯枯,拔出青极,瞬时身体无法支撑,瘫倒在死人堆上。蓝正宇慌忙来扶。凌上濛摇头微笑示意。
“终是不能杀尽啊!”凌上濛望天任随雨水打于眼睑上道,血袍经受雨水冲刷,也反出微微白色。
蓝正宇蹲下握住他冰冷的手道“啸月族,帮你杀。”
凌上濛闭上眼,不在说什么。谁知道,在这磅礴大雨中,这绵留人间最后一刻,他的脸上,是否有泪。
向来人谋不如天谋,天不谋亦自有所谋。天道亦有情,笑众生之愚钝,哭众生之悲怆。此时,不正是老天在哭吗?为在此失去生命的所有人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