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正月,屠家堡上上下下还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太史郁最近很是清闲,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做了一些酱牛肉,又买了两坛烧酒,准备去找王镰。
王镰的家就在兴屠镇的最西边,这里之前有一个姓徐的大户,十几年前“和兴顺”连蒙带骗将这座三重院落的大宅据为己有,后来又赏给了王镰。
王家的护院此时正在打扫街面,抬头正看见一个丑鬼一步三晃地往近前走来,这三年中太史郁可算是王镰家的常客,每月最少要拜访一回,久而久之这王府上上下下都对太史郁十分熟悉,就见护眼扔下手中的扫帚,小跑到太史郁近前,接过太史郁手中的酒与肉,笑着说道。
“有老爷,您今天来的巧,我家老爷前天才从外面回来,此时刚睡完午觉,正在正厅喝醒神茶呢,我带您去。”
说话间太史郁便来到了院中,在离正厅还有几丈距离的时候,太史郁就拱手说道。
“老哥哥,小弟又来了,昨天小弟在家中酱好的牛肉,又买的烧酒,咱们哥俩今天下午乐呵乐呵,如何?”
此时就听厅中一阵大笑,随后王镰快步出门相迎,嘴中说道。
“小耳来的真巧,我刚寻思着晚上找你去‘喜醉’一聚,快快,屋里请。”
等王镰将太史郁让进大厅,又将下人招呼到手边,说道。
“你去一趟何公子的府上,就说我邀他到咱们府上,有耳兄弟也在,下午就在我这聊天喝酒,等晚上再一起去‘喜醉’寻个快活。”
打发走了下人,王镰也跟着进了大厅,等落座之后,太史郁笑着说道。
“老哥哥这趟行程可否顺利?”
王镰一笑。
“还好,还好,如今这南梁的地界上大家各安本分,也没有谁敢起僭越之心,还算是太平,我这趟出去也只不过是代表门主去拜访几个老朋友,只不过最近内部似乎是有些异动。”
太史郁一听不禁产生了兴趣,于是王镰便趁着等何沧泯的这段时间简单的与太史郁说了一遍。
当然,王镰之所以能够坦然地和太史郁谈论自己门中的机密,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起初王镰对于太史郁也仅仅是厨艺上的欣赏,二人最多算是饕友,但架不住太史郁的努力奉迎,太史郁总是有事没有就做好数道得味的小菜请王镰与何沧泯小聚,原本王镰也是加着小心,但偏偏这太史郁的厨艺牢牢拴住了王、何二人的胃,同样的食材与调料,太史郁总能做出有别于他人的独特味道,或鲜爽或滑腻,让人流连忘返,这久而久之关系自然就近了一些。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史郁的武功。
三人都是江湖中人,品论美食之余,难免要谈起江湖中事,有时吃的开心,就互相切磋几招。当王镰第一次见到太史郁的武功时心中就是一动,王镰也算是“和兴顺”中排得上名号的高手,自然是能看出来太史郁的武功异于常人,太史郁所练的这套“天牢极刑式”有别于其他人,招法诡异快速,悄无声息之间便能携雷霆之势给予对手致命一击,这是典型的抹头手段,王镰也曾问过太史郁为何要练这么一套武功。
太史郁则早已想好了托词,说是自己虽然生在南梁,但是自己的家族是在西霜寒疆,自己的家族就是干抹头这个行当的,经过两三代人不断完善这套刀法,终于有了现在的模样,也因为自己的家族是干抹头这个行当,终究是招来了灭门之祸,只有自己一人侥幸逃了出来,惧怕仇家追杀,才混入了屠家堡的捕奴队以求得庇护。
当年太史郁就是用这套说辞搪塞的黄伤,太史郁也考虑到了何沧泯可能会在暗中打探自己的身世,不过好在此时黄伤已经告老还乡,“和兴顺”与屠家堡的势力均为延伸到西霜寒疆,因此太史郁可以自说自话,没有什么顾忌。
随着了解的深入,王镰也越发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有时太史郁登门拜访的时候恰好“和兴顺”其他的堂主也在,王镰就会为众人引荐太史郁,因此太史郁也对“和兴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一年的时间,有一次太史郁正在家中休息,王镰突然造访,太史郁惊讶之余便问道。
“老哥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到我这里了?你看我这也没个准备。您稍坐片刻,我去弄些酒菜。”
就见王镰轻轻一压太史郁的手臂,笑着说道。
“小耳,吃酒的事情不急,今日我来是想请兄弟帮我一个忙,还望小耳能成全老夫。”
太史郁听完心中一动,急忙重新做好,说道。
“老哥哥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您能让我为您办事那是看得起在下,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哥哥请说,在下一定竭尽所能,将事情办好。”
王镰犹豫了片刻,长叹一声。
“哎……家门不幸啊,没想到我王镰行事素来端正,从不干那下流龌龊的勾当,结果生出来的儿子竟然如此腌臜,我也不怕你笑话,今日老哥哥厚着脸皮来找兄弟你正是为了犬子。”
太史郁听的满是疑惑,急忙问道。
“无从少爷出什么事了?”
王镰一拍大腿,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小耳,你现在也算是我家的常客,你对我那逆子有什么看法?”
王镰的这个问题让太史郁很难回答,那王无从仗着家里人的势力在兴屠镇可谓是无恶不作,此人年纪虽小但嗜赌好色,武功虽然平平,但是专好旁门左道,吹**烟、下**药,专门残害良家妇女,还曾经公开说自己最敬佩的人就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王膛。还给自己封了一个外号,叫——花花小太岁。可见此人已经无耻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不过在王镰的面前太史郁不可能这么说,毕竟人家是父子,那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自己一个外人要是对这王无从品头论足,揶揄嘲笑,难保王镰不会当场翻脸,即便王镰碍于面子隐而不发,但自己在王镰心中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对以后的发展很是不利。
想罢,太史郁腼腆地一笑,说道。
“这个……怎么说呢……老哥哥,我说出来您别生气,试问谁年少的时候不曾轻狂,小公子他从小锦衣玉食,家境优越,又好交朋友,那些纨绔子弟自然是趋之如骛,终日环绕在小公子周围,这时间一长,他们身上那些恶习难免会影响到小公子,小公子定是碍于面子才与他们一起干了一些荒唐事,老哥哥放心,小公子如今年龄尚小,等来日自会体谅老哥哥您的难处,只要刻苦练武,日后定是会大有作为。”
王镰听着太史郁侃侃而谈,不住地点头,重重拍了拍太史郁的手,说道。
“小耳,虽然你比我家那小畜生大不了几岁,但做人的道理你可比他明白多了,我现在是真后悔没有早碰上你,要是早几年让我家那小畜生能和你成为朋友,他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你方才说的一点都不错,那小畜生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害的,这帮玩意成天无所事事,专门偷鸡摸狗,混在一起就没干过好事,我几次想责罚他,但是我家老太太硬是拦着不让,在她老人家面前我也只能是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小耳,以后你可要都与你这不成器的弟弟相处,他要是能学到你的一二分,我也就知足了。”
太史郁听着连连点头,心中却是阵阵冷哼。
这可真是护犊心切,你们家王无从可是兴屠镇出了名的混蛋,武功不怎么样,倒是一肚子坏水,那阴损酸坏的主意九CD是他出的,他周围的那些人无非是些趋炎附势之徒,只不过是贪图他王家的钱财与名声罢了,可这王镰硬是说他那宝贝儿子是让这帮人带坏的,看来这王镰也不过只是不明黑白、颠倒是非的愚人罢了。
王镰哪里知道太史郁此时心中所想,自己依旧在喋喋不休。
“这不……两天前这小畜生终于闯了大祸了。那天晚上,他们一共五个人,喝了些酒,其中一个人便说镇北的老吴家的闺女摸样标志,这几个坏小子就借着酒劲趁夜深潜入吴家,将那女子劫掳了出来,连夜带到了镇外的土地庙……哎……好在这几个小畜生胆小怕事,没有伤那女子性命,可他们哪知道那吴家可不是好惹的,不仅家境殷实,而且与南海寻尸渡的王诩的三弟子——李寺鬼是远亲,咱们‘和兴顺’的名头恐怕是压不住他,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咱们的错,我这两天亲自登门谢罪,结果两天都吃了闭门羹,这还不算完,今日我听‘和兴顺’的弟兄说,这吴老员外已经准备请人帮他报仇了,不过并不是去找李寺鬼,而是去找黄粱屿,想借助黄粱屿之手为他闺女报仇,你也知道,我那逆子素来好色,那黄粱屿的女子若是想杀他可谓是易如反掌……”
太史郁听完心中一惊,与“黄粱屿”有关联的事都会让太史郁格外小心。
莫非是这王镰已经发现了自己是黄粱屿弟子这个秘密,想让自己从黄粱屿内部套出些情报?
太史郁当即决定要转移话题,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老哥哥,莫非……您是让我在半路上伏杀吴老员外?”
王镰一听急忙摆手,说道。
“不不不,小耳,你误会了,我虽然护子心切,但还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我是想,在吴老员外出发之前,让你取了这几个畜生的性命。”
太史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
“老哥哥……您这是何意?”
王镰一摆手。
“你听我说,我的计划是找个高手先于黄粱屿之前动手,将这几个犯事的小子杀死,不过吴家世代在这兴屠镇中,对我们‘和兴顺’可谓是了若指掌,我若是拜托门内的兄弟,容易被吴员外发现破绽,想来想去只有小耳你最为合适,不知道小耳能不能给老哥哥我一个面子,勉为其难答应下来。”
太史郁这才恍然大悟。
“老哥哥,我明白了,您这招叫以退为进,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先杀了那四个人,至于小公子,点到为止,弄几条刀伤,假装失手就好,用四条人命赔吴小姐的清白,吴员外这气估计也就消了。”
王镰听完不住点头。
“还是小耳聪明,一点就透,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不过有一点小耳你猜错了,对我家那小畜生不要手软,就像杀别人那样杀他,只要给他留条命就行,哪怕是把他弄成残废也无不可,我如今也是想开了,就他现在这样,真踏进江湖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趁早断了他的路,我在家养活他,我这些年攒的钱足够他一辈子吃喝无忧了。明日他们**个人会在一起吃酒,犯事这几个人都在其中,地点就在我家不远处的‘海尚来’酒楼。”
太史郁听完本能地眯起眼睛,说道。
“老哥哥,我终于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这是要借此机会将小公子身边这些恶人一举铲除,永绝后患,老哥哥您放心,我下手时一定小心,不会伤到小公子的要害,也不会留下残疾,这您尽管放心。”
王镰沧然一笑。
“老话说得好——黄泉路上恩怨消,鬼门关前展颜笑。希望这几条性命能化解吴老员外的雷霆之怒,只要能保住逆子一条命,我就是亲自负荆请罪也无不可,小耳,这件事哥哥我就拜托给你了。”
太史郁急忙躬身施礼。
“老哥哥放心,在下一定将事情办妥,老哥哥请静候佳音。”
送走了王镰,太史郁没敢耽搁,急忙出门去找韩氏兄弟,韩氏兄弟此时正在云游梦境之中,猛然间就听到一阵急促的叫门声,等韩渊打开门,发现是太史郁在门外,吃惊之余急忙将太史郁让进屋中。
兄弟三人秉烛而坐,太史郁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小渊、小泳,明日一早把你们手底下的人都撒下去,给我查查平日和王无从交往的人中有没有背景比较特殊的,明天未时之前给我消息。”
韩渊问道。
“有哥哥,出什么事了?”
太史郁将方才的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韩泳冷笑着说道。
“这个王镰真不是东西,为了自己的孩子活命就要牺牲别人的性命,就他那宝贝儿子,多活一天都是咱们兴屠镇的隐患,不如死了干净。”
太史郁一摆手。
“这个王镰对我还有用,虽然这件事让人不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帮他干,明天未时我还来这里,你们早点休息吧。”
说完太史郁起身告辞,看着天上的那轮残月,太史郁的心中说不出的荒凉。
自己本已经打算隐藏于暗处,远离这江湖的纷争,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别人手中的尖刀,明天要杀的那几个人与自己无冤无仇,甚至都未曾见过,自己又如何能下得去毒手。
但事已至此,太史郁别无选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