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七年(1564)4月19日,织田信长再次召集全领的高级军官参加评定会议。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去清州城了。织田信长已经在不久前,正式宣布把居城移到新修筑的小牧山城去,看起来对叛乱的织田信清是势在必得。
雨秋平从黑田城出发,故意绕了个路前去清州城一趟,带着从津岛买来的一些南蛮礼品去看望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这两个难兄难弟。随行的侍从,除了本多忠胜、龙子几个侍卫外,还有宇智波青冈。后者反复要求多次,作为雨秋平的家臣,他必须要去稍微侦查了解一下织田信长的忍者系统。虽然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有些不够忠诚,但是心里本就有鬼的雨秋平自然顺水推舟的同意了宇智波青冈的举动。
关了好多天的禁闭,池田恒兴和前田利家的禁足令总算是取消了。这两个活宝都已经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更是兴奋地不行。他们依旧拉着雨秋平去了老地方——樱花阁,三个人一起看看戏,喝喝酒(不过雨秋平依旧是以茶代酒)。
“藤八他们呢?还有塙大人和生驹大人他们怎么不在啊?”雨秋平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发现水温稍微有点烫,就把茶杯放下,开口问道:“不是一般大家都一起聚的吗?”
“他们都去小牧山了。”前田利家脸色一副扫兴至极的模样,“主公估计要对织田信清那叛徒动手了!母衣众和马廻众都被派出去侦查了,还打了几次。藤八之前还阵斩了一个织田信清的侦查骑兵,被主公当众表扬了呢。”
“要不是为了救你啊!”前田利家越说越是火大,抬起握着筷子的右手,用筷子指着雨秋平的鼻子说道:“老子现在也在前线杀敌呢!哪里会被关在房子里受那闷气!”
“就是就是!”池田恒兴也在一旁帮腔道,“要不是因为这次被禁足,我早就立下大功成为城主郡代了!都怪你!红叶!你说该怎么办吧!”
“好好好,都是我的不对!”雨秋平笑着应道,同时拍了拍手,示意龙子拎着给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准备的礼物进来,“这顿饭我请了!这些也是我专门从津岛给你们买来的南蛮短刀,算是给你们的赔礼!”
“嘛,这还差不多,”池田恒兴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了雨秋平递给他的那把做工精致短刀,爱不释手地玩赏起来。
而前田利家,却把目光落在了龙子身上,盯着龙子看了一会儿,让后者害羞地低下头去。
“你这侍女,挺别致啊!”前田利家用一副“男人都懂”的眼神望着雨秋平,“枫夫人都已经那么漂亮,简直是个人间尤物了,都满足不了你小子?”
龙子今年已经14岁了,跟着雨秋平也有四年了。当年她还是个乞讨的小姑娘时,就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如今,也出落地越来越漂亮。14岁,在日本也算是姑娘该嫁人的年纪了——至少前田利家这个萝莉控就是这么认为的。
“身旁带着这样一个花骨朵儿一般的侍卫,你小子可真行啊!艳福不浅啊!”池田恒兴也在一旁坏笑着起哄道。龙子一下子羞红了脸,轻声告退后就快步逃离了房间。
雨秋平目送着龙子离开,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日本战国,14岁的女孩子差不多可以物色人家了。由于这个年龄在雨秋平那个时代还在上初中,雨秋平一直没有把龙子当成一个大姑娘来看待,反而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子——没想到她也会因为这些事情害羞了啊。
“瞧瞧你们,都把人家孩子吓坏了,”雨秋平不满地用筷子敲了敲盘子,“我可没那个意思啊!你们两个别乱说,坏了人家孩子名声,以后就不好嫁人了。”
“你没那个意思——吗?”前田利家拖长了音调,双眼死死地盯着雨秋平的眸子,似乎想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没有没有,”雨秋平不耐烦地挥手,同时一推凳子,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先吃一会儿,我去安抚一下龙子,别把人家给吓坏了,马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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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走到门外后,发现龙子并没有站在原来的地方。
“锅之助,龙子呢?”雨秋平于是向侍立在门口的本多忠胜问道。
“出去了。”本多忠胜指了指鲸屋的门口。
雨秋平追出门去后,发现龙子正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街角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龙子,你怎么跑出去了呀?”雨秋平匆忙上前,温柔地安慰道:“那两个叔叔虽然油嘴滑舌的,但是其实是好人!上次你忘了吗,就是他们和你一起去稻叶山城救我的呀。”
龙子愣了愣神,微微点了点头,又悄悄地摇了摇头。两只小手不断地对着手指,牙齿轻咬着下嘴唇,脸上的绯红也没有褪去。雨秋平不明就里,只好站在龙子身旁默默地陪着她。
良久,龙子终于抬起头,望着雨秋平的双眸,轻声开口道:
“殿下…”她的声音轻如蚊呐,“您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雨秋平诧异地问道。
“就是…就是…”龙子顿了顿,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低声道:“关于两位大人刚才说的事情…”话音刚落,她就仿佛因为说了什么特别羞耻的事情一样,立刻把头埋入了阴影中,两只小手也死死地握紧了衣角。
“嗯?”雨秋平还是不明白。就当他准备回想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凉气。
雨秋平猛地转身,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巷,此刻已经赫然站着一位白衣男子。
“青冈?”被吓了一跳的雨秋平认出了宇智波青冈,“我去啊!吓死我了!你这身法也太夸张了吧!”
然而,宇智波青冈却丝毫没有理会雨秋平的恭维,而是上前一步,冷声道:“殿下,周围有可疑人物,请您不要停留在大街上。”
宇智波青冈话一出口,刚才还羞涩不已的龙子立刻换了个人似的,十分警觉地将手按在了刀柄上。跟着本多忠胜学了快四年了,她也算是武艺小成了,戒备的样子就有模有样。
“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雨秋平本人也紧张起来,和龙子、宇智波青冈一起快速走回鲸屋——那里有他的好几个侍卫,十分安全。“这里是清州城啊,怎么可能有可疑的人物进来?”
“在下也不清楚,”宇智波青冈低声道,“只是在下察觉到,有三个功夫相当了得的织田家的忍者,都在暗处警戒着那个人,故而怀疑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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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秋平带着龙子和宇智波青冈回到了鲸屋二楼的雅间里,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还在向没事儿人一样闲聊。雨秋平让龙子留在外面,自己则带着宇智波青冈走入雅间。
“呦?这不是那个会喷火的忍者么!”池田恒兴一眼认出了之前一起救雨秋平时共同行动的宇智波青冈,“好久不见啊。”
“见过池田大人,前田大人。”宇智波青冈向两个人行礼后,就向前两步,走到了雅间的窗边,雨秋平也立刻跟了上去,透过窗户向街道上看去。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有些好奇,也纷纷把脑袋凑了过来。
“就是那个人。”宇智波青冈用手指微微点了点楼下街道上一个穿着简朴武士服的男子。
“就是这个人吗?”雨秋平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子。可是无论他如何看,都看不出什么花头——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低级武士罢了,怎么值得三个织田家的忍者盯着呢?难道是其他国家混进来的细作。
“咋了?那不是毛利新助嘛!”前田利家随便瞥了一眼,就认出了他,“你们俩一惊一乍的要干什么?”
“你说什么?”雨秋平听到这个名字,浑身触电般地抖动了一下。那不是在他的前世历史上,和服部小平二人一起在桶狭间讨取了今川义元的人嘛!
“毛…毛利新助?”
“呐,就是他呀,”前田利家叹了口气,拍了拍雨秋平的肩膀,“那还是你的一段伤心事呢。”
“当年在鸣海城外的大战中,就是他和服部小平两个人先是提议让主公挑着治部殿下在桶狭间阵亡的那位影武者的首级,装作治部殿下已经被讨死的样子,来吓唬不知情的今川大军。”
前田利家顿了顿,继续开口道:“一开始我们都不相信这个计谋能够成功——谁想得到治部殿下居然没有告诉他的部下——桶狭间替死的是影武者而不是他本人;又有谁能想得到,鸣海城的天守阁居然突然起火,困住了今川治部。计划居然真的成功,那个影武者的首级害得今川军士气大乱,在鸣海城外溃败。然后他俩又一马当先冲入着火的天守阁内,撞烂了已经被火烤焦了的大门,发现了今川治部的遗体。”前田利家留意着雨秋平的表情,后者听到这里,果然眼眶微微泛红。“二人于是砍下他的首级,献给了主公。当时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只有他俩冲进了天守阁内,再加上之前两人的献策之功。因此,讨取治部的功劳就算在他俩身上了。”
由于雨秋平初来织田家时,一直很避讳谈起桶狭间和鸣海城的事情,因此织田家的人也没有主动向他透露。直到现在,雨秋平才第一次从当年织田一方的亲历者口中,得知了是谁献计讨取了今川义元——居然就是前世历史上的那两人!这实在是让雨秋平惊讶不已。
“那他立下如此大功,为何还穿得如此简朴?主公没有给他封赏吗?”池田恒兴似乎对此事不是很了解,“虽然这话说了红叶可能不爱听,但是献出那样的奇计再加上讨取治部,可以说是不世之功了啊,主公不是从来不吝惜赏罚的吗?”
“说来也是奇怪,”前田利家歪着脑袋回忆着过去的事,“我记得主公当时看着他俩捧着今川治部的首级赶来时,脸上的表情一开始还有些古怪。事后,两个人也都仅仅升到足轻头罢了,并没有进一步的提升。之后他们甚至都没有出阵的机会,基本是留在清州城里赋闲了。”
“我估计是主公觉得从一个烧死的人身上夺取战利品不大符合武家道义吧!”池田恒兴揣测道,“所以没给他俩好脸色看,还没给他们提升。”
“得了吧,咱们主公哪里会管什么武家道义?”前田利家哈哈大笑道,“我猜主公就是想亲自讨取治部,结果却被这俩人抢先了!所以才那么不开心的!”
就在前田利家和池田恒兴一人一句互相调侃时,雨秋平的脸色却是天人交战。他整个身体僵住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浑身上下能活动的仿佛只剩下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那个在几米外的街道上默默走过的人。
为什么立下讨取家督殿下的大功,却仅仅得到升迁足轻头的封赏,事后又被软禁在清州城里,还遭到织田家忍者的监视。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雨秋平内心无比复杂迷茫的时候,走在路上的毛利新助似乎察觉到了雨秋平等四人的目光,茫然地回头看向他们。他的视线,和雨秋平的视线有着那么一刹那的交汇。
好面熟…我好像在什么时候碰到过他,但是却有完全想不起来。
雨秋平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让他觉得眼前一亮。可是当他尝试去回想那个闪过的念头时,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