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边聊边走,秦才厚走累了,石婆骑在毛驴身上,屁股也颠疼了,毛驴也出汗了,于是他们准备到河边休息一下再走。
秦才厚把石婆抱下毛驴,牵着毛驴来到河边饮水。
这是一头小母驴,身材比较矮小,但是长的肥肥壮壮,圆滚滚的。秦才厚站在它的身后,轻轻的抚摸着它光滑顺溜的身体,问石婆:“你这头驴有多大了?”
“十个月大。”石婆回答后,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我的驴,是白老昨天在集市上给他女婿买的。”
秦才厚听了,禁不住笑道:“给他女婿买的不就是给你买的吗?难道他女婿不是你男人吗?”
“我不是白老的亲闺女。”石婆解释道:“在夹屁沟白老还有一个亲闺女,名叫大脚,她男人叫福林,是我们屯的支书。这头驴是福林托白老给他买的。”
秦才厚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是白老的什么闺女?”
“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丫环。崔三雕一被消灭,他就认我做干闺女,然后就把我嫁给了夹屁沟的一个石匠……”
“啊,原来因为你男人是一个石匠,所以人们才叫你石婆的?”秦才厚恍然大悟。
“是的。”
秦才厚接着又问道:“那你有几个孩子?”
“一个,但不是我生的……”
秦才厚瞪大眼睛望着石婆,摸不着头脑。
石婆知道她刚才那句话有点绕人,于是笑了笑解释道:“我嫁给石匠后,十多年都不生育,所以在三年困难时期,我就收留了一个从河南要饭来的女孩,名叫白云,想让她给石匠传宗接代。白云也争气,十月怀胎,转过年来就生了个大胖丫头,取名叫荣妹,把我和石匠乐得差点没蹦上房。我让石匠再加把劲,争取让白云再生个大胖小子。可谁曾想,石匠不争气,忽然染上了病,没多长时间就丢下了我和白云娘俩走了。”
“真可怜!”秦才厚感叹着,接着又问:“那就是说,现在只是你们娘儿仨在一起生活?”
“是的。”石婆边抠着烟袋锅边说道:“好在我从小就在白老身边伺候着,耳闻目睹地也懂得点医术,接个生啊,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毛病也能应付得来,再加上我们娘仨又会跳大神,所以我们也饿不着。”
待小母驴饮够了水,秦才厚就把它拴在一棵小杨树上,然后自己就四仰八叉躺在了草地上休息。
休息了一会儿,二人牵着小母驴上了马路。秦才厚把石婆抱上驴屁股蛋上,他在前面牵着继续向北走去。
路上,秦才厚有些愧疚地对石婆说:“我这一来夹屁沟,是不是抢了你的饭碗了?”
“那肯定是抢了!所以以后得你养活我们娘仨儿。”石婆话一顿,接着说道:“莫不如这样,到了夹屁沟后,你就住在我家里算了。”
“可以啊。”秦才厚应承了下来,随即说道:“不过,我一个赤脚医生,给贫下中农看病是不准收钱的,怎么养活你们啊?”
“我倒是有一个赚钱的路,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干?”
“什么赚钱的路?”
“当年崔三雕在威雕山上开耕了一块地,种植罂粟,熬炼成大烟后拿出去卖。”
“那现在呢?”
“现在?”石婆说道:“现在那块地就一直荒在那里。都已经三十多年了,没人能进得去。”
“怎么会没人能进得去呢?”秦才厚听得莫名其妙。
石婆耐心解释道:“崔三雕把那块罂粟地弄得象一个迷宫,只有他和他的几个亲信才能自由出入,其他人别想进去,就是进去了,也休想再出来。”
“那白老是崔三雕身边的医官,应该也算是亲信了吧?”
“亲信也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就算是他手下的八大金刚,各个都是他的亲信,但也不是都能自由出入,只有负责管这件事儿的亲信,才能有权进入这块地。”
“那总得需要有人去干活啊,总不能崔三雕和他的亲信亲自动手种植罂粟吧?”秦才厚疑虑重重。
“去的人把眼睛蒙上,坐着马车进去。出来时也是蒙上眼睛,坐着马车出来。”
秦才厚恍然大悟,惊叹不已。他突然联想到了白老墙上挂的那张八卦图,急忙问道:“你刚才说崔三雕把罂粟地弄得象一个迷宫,你说的这个迷宫是不是就是一个八卦阵啊?”
石婆点头说道:“白老也怀疑罂粟地是一个八卦阵,所以他一直在研究着八卦阵。”
“可这也过了三十多年了,他还研究它干吗?”秦才厚又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了。
“崔三雕当年在那儿存储了不少熬制好了的大烟。所以白老一直想进去把这些大烟拿出来。”
秦才厚心想: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一个七十岁的老头了,还天天做着发财的梦。想了想,有一件事儿秦才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道:“拿出来又怎么样?卖给谁去?”
“当年崔三雕手下有一个联络副官,名叫苏伯雄,他是专门给崔三雕卖大烟的……”
“那他现在人呢?”
“崔三雕一死,他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有人找到他……”
秦才厚连连摇头叹息道:“这都三十多年都过去了,说不定人早就死了呢。”
“就算是他死了,可他还有一个老婆在活着……”
“谁?”
“洮城的巧姨。”
“你说啥?”秦才厚“呼”地一下几乎一蹦三尺高,一嗓子把石婆吓了一跳:“你说的这个巧姨是不是她的男人是一个罗锅?她有一个儿子叫崔明国?”
“她现在的男人是崔罗锅!她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她有一大堆女儿,大巧、二巧、三巧的叫着,所以人们现在就都叫她巧姨。”
“没错,她是有七个女儿,从大巧叫到七巧。但她还有一个儿子,名叫崔明国,和我是同学。去年一场大火烧死了。”秦才厚惊愕之余又想到了他们刚才聊的正题,于是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联络副官苏伯雄和巧姨什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石婆骑在驴屁股蛋上,“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子,慢慢给秦才厚讲道:“光复时,崔三雕占据洮城时,苏伯雄在大街上看上了一个卖烤地瓜的小女孩,于是就把她抢回了家玩,等到把她肚子玩大了,崔三雕也被赶出了洮城,要往威雕山上跑。于是,苏伯雄就把这个小女孩托付给崔三雕的儿子崔罗锅照看着,自己就跟着崔三雕跑了……”
“慢着!”秦才厚惊骇连连,忙打断石婆的话问道:“你刚才是说,崔罗锅是崔三雕的儿子?”
“是的。”
“那也就是说,崔明国是土匪崔三雕的孙子啦!?”秦才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
秦才厚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连连啧舌,不禁疑问道:“那当年崔罗锅为什么不跟崔三雕一起跑?”
“他一个罗锅,连枪都没摸过,即没杀过人,也没放过火,他干吗要往威雕山上跑呢?”
秦才厚急切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苏伯雄就失踪了,而卖烤地瓜的小女孩就生下了苏伯雄的女儿大巧……”
“啊!”秦才厚恍然大悟,“你说的卖烤地瓜的小女孩就是现在的巧姨?”
“对。”石婆接着说道:“巧姨生下大巧后,接着就和崔罗锅又生下了二巧、三巧……一大堆闺女,当然了,还有你那个同学崔……什么……永什么……就是被大火烧死的那个。”
“崔明国。”秦才厚思索着说道:“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到了那大巧长得和那六个巧确实有些不一样。大巧的鼻子是鹰嘴鼻,而二巧、三巧……还有崔明国的鼻子都和崔罗锅一样,都是塌鼻子。”
“苏伯雄就是一个尖尖的鹰嘴鼻,鼻尖快要触到上嘴唇了。”
“说了半天,我们还是找不到苏伯雄啊。”秦才厚自始至终也没理出个头绪,“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巧姨知道苏伯雄的下落?”
“巧姨知不知道苏伯雄的下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年巧姨和苏伯雄一起贩卖过大烟。”
“那又怎么样?这都三十多年过去了,她贩卖过又怎么样?”
“既然她贩卖过,那她就肯定知道一些销路。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但只要人没死绝,就能死灰复燃。”石婆坚定地说:“关键的问题是,这是一件掉脑袋的事儿,就是看你敢不敢干!”
“肯定敢了!”秦才厚也是坚定地说:“关键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进去那块罂粟地。白老都研究三十多年了,都进不去,我们有什么办法才能进去?”
“不用进去我们也能搞到罂粟果汁。”
秦才厚瞪大眼睛看着石婆,感到不可思议。
石婆不理会他的表情,吐沫星满天飞地继续讲着:“这么多年来,刮风下雨,罂粟种子在威雕山上到处飘落着,所以现在山上山下,稀稀拉拉到处都能找到罂粟。所以我们可以到威雕山上去寻找,总能采集到一些罂粟的果汁。熬制大烟更没问题,当年这一带的人都帮崔三雕熬制过大烟,我更是车轻路熟,肯定能给你熬制出上等的大烟。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儿了,你要负责去洮城找巧姨,找销路,把大烟卖出去……”
秦才厚牵着小母驴,沿着花摇草拽的山间小路边行走着边听石婆磨叨着,仰望着眼前的山花浪漫的威雕山,遐想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