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还年轻。
不过十三岁的毛孩子,不该就这样死了。
秋纹和那小罗罗说过话儿,这小罗罗没害过人,虽有一把刀,但刀尖儿上并未沾了血。他干的,不过是跟在后头,帮着托运脏物。
王昊等在矮凳上落座后,秋纹就故意将小罗罗支使在外,与他道:“我有一桩难事,你需帮我办了。否则这一顿饭我就不给你吃。”
这小罗罗不肯。
秋纹就有点儿急,又道:“我要去寻猫,你帮我。”
“一定要寻猫吗?”
“是呀。你放心,找着了串串,我给你加餐。”
秋纹没说假话。她给小罗罗例外预备了碗,碗里添了许多鱼肉,但不是河豚内脏。小罗罗看着秋纹焦急,就道:“秋纹姐姐,我先去找。”
“那好。一会儿我就将碗筷放在那边的石臼上。”
她看着小罗罗真的去寻串串了,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
那王昊等几人也就不知好歹地进了来。秋纹笃定这些河豚内脏吃下去,王昊等贼人必然毙命。因在烧煮熟了之后,秋纹逮了一只老鼠,给老鼠吃了一点河豚干,老鼠吃完当即抽搐断气。秋纹将老鼠埋在荒草旁,口里喃喃:“虽你也偷吃了不少寺里的米饭,但到底是一条生命,今天拿你做实验,不得已为之,你早点投胎,但愿别再做老鼠。”
秋纹于烹饪有天分,与平常素食皆能做出不同美味,荤腥当前,经她布置的鱼肉,更是鲜美异常,况她又在史府的小厨房呆过,不管做什么,一应的色香味不缺的。
王昊等人见了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咧着嘴儿就笑。秋纹赶紧走到外头,谎称说要赶蚊子。王昊不让,叫她进屋倒酒。
“王大人你不知道,如今虽是春日,但这寺院偏僻,香烛多,蚊虫也多。这些小虫肉眼瞧不见可一旦从门缝里飞进来,咬在人的皮肤上,又痛又痒,要起几个大包,半个月都不能好的。”秋纹说得真切,王昊也就信了。
“所以啊,王大人您带着手下好生喝酒吃菜,我在外头守着。一边赶蚊子,一边看着那些尼姑有没有好生劈材。”
王昊更是大乐:“你是个懂事的。不想我当了十来年的山贼,如今才遇上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奶奶的,我这辈子活得真值!”他还感叹起来了。
秋纹见王昊浑然不疑,心里冷冷一笑,又笑道:“如此,我就将门拴上了。门闭得紧,密不透风的,这才更好。我赶蚊子也可轻松一些。”
秋纹果真在外将门锁上了。
她一边留神听动静,一边驻足等着史府的人来救援。夫人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虽秋纹做了充足的准备,但仍担心事有变卦。万一王昊等吃了河豚干无碍呢?究竟人不是老鼠。万一他们并不喜吃河豚内脏呢?
焦急等待间,那小罗罗来了。
他见厨房门用大铁锁锁着,心里好奇,就问:“姐姐,好端端的大白天儿里为甚要锁门?”
“有虫子呢。”
秋纹将盛满鱼肉的饭碗递给他,小罗罗闻了闻:“真香!”他乖乖坐在一边的梨花树下吃去了。
小罗罗很听秋纹的话,他寻到了串串。
看见串串,秋纹这才勉强笑了一笑,将它抱在怀里:“串串,你也饿了,这些天你跟着我一直吃素,今天让你吃鱼。”
秋纹将一条小鱼放在一个瓷碗里,没想到串串不吃。秋纹起初不解,马上就明白了。串串跟在她身边,已经习惯吃素。
此时,寺外忽传来几声马蹄声响。秋纹内心激动,忙抱了串串朝寺前奔去。果有几个骑着白马的男子,为首的一人,秋纹看面容甚是熟悉,仔细一瞧,心里又惊又喜,那人风尘仆仆,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不是柳剑染却又是谁?
各位看官,这柳剑染跟随宁北王本在燕山,但后被指派到另一处地方。因接到一封信,这信是奶娘甄氏说写,甄氏将此信寄往燕山。燕山的同僚又将此信转交剑染。剑染即刻飞鸽传信,将自己的住址告诉奶娘。甄氏离开史府后,恰和一个久不联系的好姐妹联系上了。她这姐妹昔日里也在柳家当过差,后柳家破败,这姐妹也被别家买下,颇受了一点苦,又因机缘离开买家,嫁了一个在酒楼打杂的厨子,平静度日。
甄氏遇见老姐妹,高兴得了不得,已将在史府的憋屈事儿忘了。她这老姐妹小名桂儿,桂儿拉着甄氏的手,叫她和自己家去住几天,一应的好菜饭招待。
甄氏也就答应了,一则她也想和好姐妹叙叙旧,二则也可安心在这里等干儿子的回信。桂儿夫妇将甄氏招待得极好,今儿馄饨面条,明儿就是饺子馅饼。桂儿夫妇并无儿子,只一个女儿,去岁上入赘了女婿,这女婿和岳父一起,同在酒楼打杂,一家子儿相处融洽。
甄氏瞧着就十分羡慕。
晚上桂儿与她闲话,说起柳家旧事,二人还觉得疑惑。
桂儿给她倒茶,说道:“也是奇了。那会儿我是柳家夫人的心腹丫头,夫人有什么事儿很愿意与我说道几句的。你说柳家破败,是因史家的人掺和坏了事,莫非还有别的缘由?”
甄氏就叹:“那史府史渊自然脱不了干系,因他嫉妒柳老爷的才华。不过,一个史渊又哪能扳得了堂堂柳家,究竟柳家祖上也是做过大官的。一定还有别的源头。”
“那么是哪几家?”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念及当初柳家待我的恩情,这些年我在史府,一直暗中搜查,无奈查不到史渊诬陷柳家的证据,如此我也只好发几句牢骚。”
“那咱们小柳爷可在哪?”
“告诉你,他好着呢。如今二十出头了,出落得文武双全。现下在一个什么王爷跟前效力,我看光复柳家的门楣,朝夕可待了。”
桂儿一听,也十分高兴,口里直念“阿弥陀佛”。“都亏了你。可惜我打听不到小柳爷的下落。我若知道,定也随你在史府当差,只要能照看好小柳爷,吃点儿苦算什么?”
“以后总有机会见着。”
甄氏在史府潜藏多年,一干人都未瞧出她的不对。只除了一人。这人就是史府老太太。甄氏疑心,柳家被抄,史老太太也不是无辜。这些,是她的臆想,苦无证据。
桂儿又夸甄氏有难耐:“真正我不及你。当初柳老爷就看中了你的能为,说过要纳你为二房的。这点,夫人也是同意了的。如今小柳爷叫你一声干娘,看来还是有缘分。”
甄氏就笑:“这都是他瞎叫,我也是瞎应。在我心里,他还是我的小主子。”
柳剑染在回信中告诉干娘甄氏,说他这几日有事绕江城周边一趟,正好过来探望。甄氏收了信,心里更是安定,当夜安稳睡下,一宿无梦。
柳剑染带领数名随从,本欲在蟠龙寺借宿一夜,歇歇脚,明日继续前行。再则,他也听说了溪墨已离开江城出发至燕山的消息,但并不确定。如来蟠龙寺,既可探望玉夫人,又能得知溪墨具体行程,也是一举两得。
剑染被老夫人变相撵出后,心里就不起再去史府看望之意。
虽如此,对于往昔史渊收留之恩,还是铭记在心。一有机会,还是会报。跟随宁北王,剑染方觉得昔日所学派上了用场。闲暇,除了思念甄氏,就是想念秋纹。
秋纹可好?
他懊悔给干娘的回信中,忘了问询秋纹。
甄氏先离史府,并不知秋纹随她后头被撵离府。却不想此时竟在蟠龙寺邂逅了秋纹,剑染当即下马,上下打量了秋纹,看了又看,方道:“妹子,你怎在这?”
分别数月,剑染还和以前一样,对秋纹充满了关切,这一声“妹子”也是叫得真切自然。
秋纹也很激动。
虽史府的人没来,但她意外盼到了一个柳爷,天可怜见!
柳爷并非单枪匹马,他还有几名随从,他们身上一应带了刀剑。这大大壮了秋纹的胆子。马儿鸣叫声已经惊动了空地上劈材的妙圆小能儿等人。那净心师父一个人在禅房里,也不知忙活什么。
剑染便问秋纹玉夫人可在?
他眼神锐利,已经发现了寺院里的异常。
且不说寺里一片狼藉,只看那空地上运放的几辆马车,剑染就觉出了不对。他嗅不到香火的气味,鼻间却有阵阵呛人的酒味袭来。
这寺院有男人,且还不是一人。
这些人,并非良家男子。
他拔出剑,用眼睛征询秋纹。
秋纹将嗓门压得低低:“柳爷,这里有贼人抢掠。寺里死了好几个人。”
言简意赅。
剑染已经明了一切。
“莫怕!一切有我,贼人何在?”
柳剑染振作疲惫精神,交代随从,既有贼人出没,今日务必一网打尽。剑染心里还是纳闷,他离开时,江城只如烟花三月,景色如画。数月过后,却又是另番景象。繁华富庶的江城,治安也算得良好,何以白日就有贼人大肆闯入?可恼可恨!
剑染还欲问一句:“玉夫人可在?”
秋纹摇头:“夫人回去了。”
剑染的心方放下了几分。不过,转眼四顾,看着这些尼姑面容恐惧忧愤,可见被贼人蹂躏之苦。剑染本就极具正义,又怎让贼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胡来?不见则已,见了就灭。
“贼人在作甚?”
剑染以为他们在小憩,如此正好偷袭。
“贼人一共十人。他们正在吃饭。饭食中我下了毒,可也保不定贼人不吃,或吃了不死。”
剑染一听,就赞叹秋纹的缜密心思。
“何毒?”
“河豚肝脏。”
剑染重重点了点头:“你烹饪技术极好。那些贼人一定吃的。我这就领人去。”
秋纹便说也去。
“好!”
那妙圆见来了帮与的,心里也甚喜,就走到秋纹身边:“可有十分把握?”
“他是我的干哥哥,武功极其高强的。那些贼人多行不义,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秋纹心里已经不奢望史府的人了,信早就送出去,如此时辰还不来,大概就是不来了。
不想此时还有人来相援。
寺院外又驶来几辆马车。那驾车的马夫秋纹认识。他果然守信,带了十来名马夫,他们手里个个都舞着大刀,一副要铲除毒瘤的凛然之色。
说实话,秋纹心里十分感动。邪不压正。
剑染也注意到了几名马夫,秋纹就说早上去史府送信,说寺里遭难,乘坐的这马夫的车,马夫大哥得知,当即回去联络同行,决意和贼人搏一死战。
剑染就深深点头:“你们不用,对付这几个毛贼,我手下的人绰绰有余。秋纹是我的干妹子,你们冒死前来相助,我柳某人表示感谢!”
柳剑染还对着几名仗义的马夫深深鞠躬。那妙圆看了也很动容,到底世上好人多。她打量柳剑染,越看越觉得此人面熟。
<>